芦苇飘荡,碧水连天。
春分时节,万物抽出枝芽,嫩绿一片。
水匪寨子里面早就已经忙成了一团,他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在源源不断的加派人手将寨子中的小渔船推了出来。
水面荡起一群一群涟漪,木色的渔船犹如风中的一片枯叶,几个身躯干枯瘦小的老人站在渔船上面,拿着布包裹,面露难色。
“儿啊,可又是发生什么事了?”
“怎的今日寨子里面…这般焦急?我看你们来来往往的,哎呀,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吗…虽然咱老头子也是老骨头一把了,可这些事情……”
他话还没说完,那粗壮黝黑的汉子便凶神恶煞的一巴掌拍在木船上,将那原本就薄弱的渔船拍的吱呀作响。
怒目圆瞪,那汉子大骂道:“你这糟老头子,你懂些什么,让你走你就赶紧走,问这些有的没的做甚!”
“我看你就是活得年岁久了,现在越来越不知道‘活’字怎么写了是吧!”
如今水匪寨子已然是危在旦夕,万德皇帝年间官兵剿匪的事情要重新再上演一遍,他如何心中不焦急!
那次他并未亲身经历过,可听寨子中的老人说过,官兵的凶狠和他们水匪是不同的,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他们将迎来万劫不复……或许今日过后,曾经名震四方的西州城水匪将不复存在。
手中拎着明月弯刀,那漆黑的汉子回身,手中利刃一割,粗壮的绳子顿时就落入了水中,小渔船飘飘荡荡的向着远方驶去,拨开杂乱不堪的芦苇群,渔夫撑着船桨,一船一船的将水匪寨子中的老弱病残,尽数运了出去。
直至小船远走,那粗壮的汉子也没有再看一眼,他早该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会为自己手中沾染的鲜血付出代价。
只要,兄弟们能够为自己的妻儿老小争取时间,那他们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扛着那柄弯刀,大笑三声。
朝着水匪寨子中的酒坛走去,那大厅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西州城有头有脸的水匪,他们打劫过朝廷商船、杀过五湖四海的商贾,也和朝廷的正规军打的有来有回过,这辈子好像还真没怕过什么。
“兄弟,你可算是来了,这碗酒就是留给你的,今日我们嗜血为盟,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那人细长的眼角眯起,手中耍着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他的嘴角已经沾了些许血腥,模样看上去无比渗人。
“好,诸位兄弟,今日我们就打的朝廷那群走狗满地找狗牙,不知道东南西北!让他们打哪来回哪去!”
“让他们知道,这西州城究竟是谁做主!”
手中捏着褐色的陶瓷大碗,粗壮的大汉将散发着浓烈酒气的碗边靠在自己的唇上,一饮而尽。
一碗烈酒下肚,脸上就带了薄红,大汉将手中的瓷碗一摔,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响,瓷片破裂开来,摔了满地。他伸出自己的手,让那人在手上划了一道血痕。
猩红色的血液淅淅沥沥,从他的手腕上蜿蜒落下,滴答滴答的落在了木板上。
……
西州城的地形不像是今洲城那样坎坷,反而是平坦、松软的泥泞土地。
这里的确是很适合种植水果,养鱼。
赵长霖曾经有一段时间,跟着自己的父皇下过皇家的御田,实地考察过今洲城百姓的禾苗,想来…如果能在各地区开展御田…将这皇家特权半开放出去,或许,民间的奇人能够将粮食的产量提升上去。
这或许效果微乎其微,但日积月累,也能收获…不少。
思及此处,她放慢了缰绳,低头看着夏知元的方向,轻声细语。
“知元,你可知此处…这百里外,有人家否?”
“此地…可有主人?”
听到殿下这样问,玲珑心思的夏知元一下子就知晓,殿下究竟意欲何为,她莞尔笑道:“回陛下的话,没有人家,但此地是有主人。”
听到有主人,赵长霖已然明了几分,这样肥沃的土地,拿来栽种果树是再合适不过的,可是如今却长满了杂草,连牛羊都不来觅食,想来——应当是水匪的存在严重的阻碍了西州城郊区的发展。
想必当初,购入这块土地的主人也是这样想的。
“原是如此…”
喃喃自语,赵长霖看着夏知元的眼眸,她低垂着眼眸思索,两人还来不及搭话,就听到远处杀声震天。
十几艘巨大的水船缓缓出现在清晨的薄雾中,船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犹如墨黑色的雨点,他们手中举着银月弯刀。
“杀啊啊啊啊啊啊啊!”
“杀死朝廷那恬不知耻的走狗!”
齐齐呐喊声,像是庙里的钟声震撼人心,赵长霖抬起眼眸,将那十几艘船看的具体,果然是成了气候,这样的规模,就算是朝廷的水师出动,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拿不下来。
十天半月的围追堵截,是常有的事。
这里地形复杂,海域支流贯穿整个水域,浅水区更是犹如迷宫一般,鬼迷日眼,只叫人走进去便走不出来。
身后的军队渐渐的停了下来,赵长霖漆黑的眼眸不仅不惧,反而还带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