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炊烟袅袅升起。
男人抬起脚,拍了拍长靴上沾着的脏雪,将脚上的泥巴,一点一点磕去。
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卷旱烟,冒着一缕一缕的白烟,双指并拢,将烟嘴夹着,咬在了唇齿间。
“老大,那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啊?”
“咱们这一路下去…能遇到那什么劳子侯爷?”
“再这样下去,兄弟姐妹们带的干粮都不够吃了。”
不过还好,这山野林子里有许多正在冬眠的野味,只要寻着踪迹,细心观察,就能找到那些窝在洞穴里的野味们,好饱餐一顿。
但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有上顿没下顿的,饿的直叫人两眼发昏。
坐在一旁,正在削着树皮的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甩了甩自己手套上沾的些许褐色碎屑。
“你急什么,想要干大事,这点肚量都没有吗?”
“听那位朝廷的小姐吩咐就是…这处地形,你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吗?”
听到寨主的提醒,那男人这才抬起自己的眼睛,透过重重树影斑驳,看到了对面狭隘的山势,一时之间语无伦次。
“这…虽是天险之地,但和我们有甚么关系,走这崎岖山道,只会徒增兄弟姐妹的负担。”
高山对高山之间有一条平原小道,地势平坦,路况良好,而这两边就跟是刀削般的,悬崖峭壁,一泻千里。
他从一开始就不明白为何寨主放着那平坦小路不走,偏生要扎根在这悬崖峭壁上,这不是脑子烧坏了吗!
“说你是蠢货,倒真是谬赞你了。”
“你这家伙,平日里只记得躲懒,寨主说的如此明了,怎的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为何?”
头上的貂皮帽子狠狠的挨了一拳,男人皱眉略微有些不爽,他不用回头,光听这官腔调子就能知道是谁站在自己身后。
他回过身,咬牙切齿,一脚就踹了下去,想要踩到那阴柔男人的靴子上,结果,对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有如此一招。
脚收的比谁都快,轻轻往后挪了一步,那人就踩到了还没融化的积雪上,脚踝一歪,屁股就坐到了崎岖的泥泞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他哼哼唧唧的,手掌都被擦破了,好大一块皮,流出猩红色的鲜血,滴落在雪地里。
双眸之中带了一抹恨意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阴柔男人。
嘴中一口唾液,只差没喷出来,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这天险之地,乃是最好的陷阱。”
“只要敌方从那平坦小路打马而进,我等布下杀招,岂不是唾手可得?”
阴柔男人蹲了下来,唇边翘起笑容,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头上那顶歪了的貂皮帽给扶正。
“你——不是说,想要在临沧府城内买一宅邸吗,如今荣华富贵就在眼前,怎可儿戏呀?”
这诱人的条件勾的人心里如同猫抓一般,他原本将一句“你个挨千刀的,你生儿子没屁眼!”都到了嘴边,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哦,你这么说,倒有几分道理,不过在这寒冬腊月的,会有哪个二傻子领兵从这里过?”
“朝廷的军队,大可以走官道,何须吃这门苦?”
他的质疑并不无道理,这也是先前龙牙寨众人一致担忧所在,倘若那忠勇小侯爷,不打马从这过,他们费的这番苦心,岂不是白白打了水漂。
但是,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要兵行险招,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
作为土匪,他们早就是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赌上一赌,是最需要的。
“等会儿…你们先别吵了,有情况。”
身穿着一身狼皮的女子站起身,她手中握着削好的长杆,秀眉轻蹙,削尖了的长杆没入泥土地中,溅起些许泥点子。
“鸟飞起来了…前面林子里有人!”
众人视线放在远处的林子中,只见翠绿色的海洋,几只黑色的大鸟如同见到了什么恶鬼一般,扑打着翅膀,朝着前方飞去,重新没入林子之中。
“这么大阵仗,该不会是…”
话没有说出来,但他们心中已然有了底数,那阴柔男人继续笑着,点了点头,整理着自己的大氅。
“如何,那位朝廷来的小姐,没有欺你,骗你。”
……
陆伯山骑马而行,眼底是乌青一片,这大半年在今洲城忠勇侯府吃得好睡得好,乍然之间,长途跋涉,他还有些倒不过来。
昨儿个晚上吃的肉干也差不多吐了出来,陆伯山脸色苍白,身上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虫子咬了,手臂上溃烂。
不过他依旧咬牙坚持着,只要再过了这道山关,那么就能出了大山,到平原。
之前他有考虑过要不要从西州城路过,但手底下的人,坚决反对他这样武断的行为,说他是刚愎自用,得意洋洋。
若是换做以往,只敢说第三句话就已经被陆伯山一巴掌呼出去了,轻则摘掉官职,重则直接打残废。
可是如今,他必须要和这些跟随他的武官搞好关系,笼络人心。
哪怕他自己心中十分厌恶,也不得不对这些人露出笑容,推杯换盏,谈人生哲想,谈诗词歌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