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入秋,庆国京都南方边境外的平原上,充斥着浓烈焦烧味道,以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在田间劳作的庆国南境百姓们不在乎平原漂浮过来的味道,他们在乎的是头顶上的那块阴云,只想着在天边那朵朵雨云飘来之前,将地里那些金黄的作物收回去。
听说今年国内东南方向又出现了干旱,他们南境反而雨水有些偏多,虽然从去年开始,南境就一直在打仗,但对于生活在南境的庆国百姓而言,从战事一开始就在西胡的战场之上,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庆国的强大,让他们从来没担心过西胡会跨过国境线,相较于两国战事,他们更担心这些该死的雨水,会不会耽误了一年的收成。
偶有几只肥硕的田鼠悍不畏人从农人脚下穿过,和田间的小孩抢夺着散落在田中的那些谷粒,农夫手中的镰刀懒得对付这些祸害,只是专心致志的收割着谷子,但田间半大的小子可闹腾了,追逐着田鼠满地跑,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些可都是难得的一顿肉食。
官道两侧一大片连绵不绝的稻田里,那些刷刷的割谷声与田间小孩的笑闹声渐渐汇集于一处,形成了一种整齐而且让闻者能产生某种满足感的美妙声音。
忽然间,大地毫无预兆的震颤起来,惊动了田间那些赤裸着精瘦上身的农人们,以及田间拾穗抓鼠的孩子们,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震动传来的方向。
只见官道上一列长的仿佛永远看不见尾的队伍,正策马朝而来,卷起漫天飞扬的尘土,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些人都是胡人。
“胡人来了!”
“西胡人打进来了!”
“……”
一道道急促的喊声响起,农人们再也顾不得田间的作物,抱起孩子便开跑。
当然,也有胆大的农人,拿着镰刀准备冲击跨过了边境线的这支胡人队伍。
这就是刻在庆国人骨子里的勇武,即便面对大军也敢拼命。
一队队衙役匆匆而来,拿着木制的喇叭大喊。
“我朝定王殿下俘军五万,大庆万年!”
“我朝定王殿下俘军五万,大庆万年!”
“……”
一遍一遍的喊声,让百姓们沸腾了,虽然疑惑原本死去的三皇子怎么又活了过来,但相比这件事,显然俘获五万胡人大军更重要。
当然了,比俘获五万大军更让他们感到兴奋的是,那位传闻中的三殿下,念边关百姓生活不易,会将俘获的牛羊就地发放给他们。
于是乎,靠近国境线的三县百姓完全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再然后,庆帝身亡的消息便传到了南境百姓耳中。
对于这个消息,南境的百姓不在意,毕竟之前不也传出了三殿下身亡的消息么,估计京都传来的又是一个假消息。
李承宗对于庆帝死在大东山的消息,也没有在意。
虽然不清楚他那个皇帝老爹为什么推迟了一年整出大东山事件,但他知道大东山事件是庆帝谋划的。
结果没过两天,定王府的亲卫找到他,他整个人都懵了。
完全没想到,消息居然是真的。
他爹竟然把自己的小命给玩没了!
原本还打算在南境继续逛逛的李承宗,只好带着在西方收复的一部分大军离开南境,朝京都方向进发。
……
……
庆国京都,满城素缟。
那一片片缟白,如同在九月天里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散落在京都城四方、各处街巷民宅,白色的布,白色的纸,白色灯笼。
整个京都白茫茫一片,让人感觉无比干净,干净的将百姓悲伤和哭泣都压抑在了肺叶之中,生怕惊扰了庆国二十多年来最悲伤的一天。
庆帝驾崩的消息终究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尤其坊间猜测愈演愈烈的时候,太后当机立断,不等三司最后的调查结果,便将这足以震动天下的讣闻发布了出去。
对于庆帝身亡一事,京都府的百姓其实已有心理准备,可是得到朝廷方面的证实,看见皇城角楼上挂出的白灯笼,依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人们往往都是如此,只有等到一个人死去的时候,才会想起他的好——不论那位陛下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但起码在他统治庆国的二十余年间,庆国子民的日子,是有史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尤其是京都府的百姓。
故而,京都一夜悲声。
庆帝病逝于大东山,这是朝廷告诉庆国子民的真相,而至于真正的真相,就连京都府的大部分权贵都不清楚,或许真相永远都不会被揭露出来。
庆帝的尸体尚未运送到京都,还没有到举国发丧的那天,京都已然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不管是朝臣还是坊间的百姓,在悲伤之余,更多的还是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
庆帝这些年来,虽然没有什么太过惊人的举措,显得有些中庸,然而这位死去的人毕竟是庆国的皇帝陛下,是整个庆国的精神核心。
在习惯被悲伤之后,不少人又开始感到荒谬,当年无比惊才艳艳,堪称天下第一军神,胸怀一统天下伟大志业的皇帝陛下,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病死在大东山?
他们不是不能接受庆帝的去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