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末,平儿起身,把王熙凤叫起来,主仆两个安静盥洗、从容梳妆,再度着素衣、插银钗,娴雅斯文地坐在屋里,等着寺里给送饭。
卯时已至,饭未至。
主仆两个相视而笑,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拿了些小点心出来,又从昨夜要的暖水壶里倒了水,将就了早饭。
然后一起出门,先去敲出来王嘉鸾,再对那位嬷嬷的存在表示惊讶,最后在表现出来对于昨晚发生的扰攘的隐隐担忧:
“昨儿方丈可说了,今晨卯时会给咱们送饭,吃完了就去前殿,卯时一刻便开始今日的道场……”
王嘉鸾这才反应过来:“对啊,早饭没送!”
王熙凤愁容满面地对那嬷嬷道:“毕竟是寺里,我们女孩儿家不好进出,嬷嬷能不能走一趟,瞧瞧到底是怎么了。”
嬷嬷就怕她要带着王嘉鸾乱跑,一听这话实在通情达理,自是满口答应,匆匆出去了。
姐儿两个这才坐下说话。
王嘉鸾紧紧盯着王熙凤,总觉得身边的两个丫头碍事,随口都支出去,然后凑过去,小声问道:
“姐姐,你昨晚,还好吧?”
王熙凤淡淡地瞥她一眼:“我好得很。倒是妹妹,大半夜的非要来跟我一起睡。
“把我屋里看了个遍,丫头略略一劝便立即走了。
“而且瞧瞧妹妹这黑眼圈儿,倒是你没睡好吧?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王家鸾很想跟王熙凤推心置腹地做“亲姐妹”,可瞧这位堂姐的态度,显然并不打算跟自己亲近,便也只好撅着嘴放弃:
“大姐姐,我只是吓坏了。后来瞧着你睡得那么从容,又觉得自己真没用,这才又回来的。”
大家都不说真话、且知道对方也没说真话的情况下,聊天就显得很多余。
两个人沉默下去。
忽然门响,王嘉鸾的丫头探头进来,又惊慌又兴奋:“大姑娘,二姑娘,京兆府来了差役!寺门被封了!”
“出了什么事?”王嘉鸾吓一大跳!
王熙凤也皱起了眉,喃喃自语:“怎么连京兆府都惊动了?祖母就不怕查到她身上么?”
王嘉鸾脸色顿时白了。
若是祖母被查到妄图陷害堂姐、污她名声,那等同于抗旨,全家都会被连累!
“大姐姐,我,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王嘉鸾迫不及待想出去了解实际情况。
王熙凤迟疑了一瞬,答应下来。
两姐妹带着各自的丫头,快速出了房门。
“听说是在方丈那边……”王嘉鸾的丫头有些瑟缩,却脚下不停地带着路。
很快,吵嚷声传来。
其中昨晚在后窗外撒赖的泼皮声音最大:“我就是顺路,顺路逛一下!我哪知道会瞧见这种事!
“和尚和尼姑幽会,主家的哥儿却帮忙望风!
“这个热闹,那不是个人都想看吗!?我当然也不例外!”
王嘉鸾和王熙凤同时色变!
王嘉鸾刚要开口惊呼,却被身边的王熙凤一把死死堵住了嘴,半抱着她拖到了一边,就在拐角的墙后藏了起来。
“你少放屁!是我们哥儿不小心撞见了,又怕吵嚷起来难看,所以才让我去悄悄叫人……”小厮急忙替主子喊冤。
京兆府来的是个推官,听到这里便都明白了过来,不是什么大事儿。遂轻松一笑:“既然如此,僧尼拿下,按律判了便是。”
王义这才被放开,脸红脖子粗的,却知道此刻不能容差役们带着僧尼离开——招摇过市之后,王家的名声就完了!
忙拉了推官:“这位大人,借一步说话。”
推官也知道他的身份,顺水推舟,跟着他往外走了几步,含笑点头:“王家少爷,请说。”
王义这才察觉自己粗鲁,忙松了手,退后一步,长揖到地:“小可孟浪了,大人勿怪。”
推官这才和煦了三分,忙托住了他的手臂:“少爷请说。”
王义急忙把自己兄妹四个过来做道场祈福的事情说了,又恳求道:“家门不幸,竟然让这样败类做了家庙住持。
“只是为了舍妹的名声,敢请大人为我设法,看如何才能遮掩一二?”
说着,又是一个长揖,“大人恩德,小可必定铭记心间!”
这可是京营节度使家的人情!
推官怦然心动,略一思忖,便有了计较:“不如便只说那小贼在门外徘徊,被道场守夜的僧人发现拿下。
“少爷恼了他干扰祈福道场,所以大清早送官?
“这样只要把那小贼往京兆府的地牢里一关,一年半载放出来,这事儿也就没人再提了!
“至于那僧尼,少爷看情形,自家发落也就是了!”
可这个小贼却不能让他们带走!
万一这贼嘴上不严,进了京兆府,把王老夫人买凶陷害孙女的事情抖落出来……
王义的脑门上瞬间便全都是汗,脸色也僵了:“这个,这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别报官啊!
推官有些不悦:“或者少爷还有更好的说辞,本官无不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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