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忧说罢后,便蛮横地把那叠衣裳放他手里,而后回到书桌前,掸开那套不分男女的白袍,旁若无人地更衣。
眼见心爱之人当面解襟,抽出腰带,露出里头了的裲裆心衣,高延宗腾地脸颊一热,本能地害臊,别过头去回避。
他随后又反应过来,这绝非自己的作风,便伸手抱起那摊衣物,想着她都不避讳了,自己当面更衣也没什么。
结果他刚抖开那叠衣服,就瞧见姑娘坐在桌后的圈椅上,单手拆自己左臂缠的白裹带。
男子当即拖着一身湿漉漉的斗篷凑过来,先放下手里的衣物,来给她解布条,元无忧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我自有安排,你先把身上的湿斗篷换身衣裳。”
高延宗只好闭嘴,再次拿起那叠衣服。
只见里头不止有套交领白袍,还有件青灰色带笠帽的薄料斗篷,样式做工,和萧桐言在馆驿送他那套红斗篷一模一样。
浴桶和伤药也在此时送来了,元无忧让人送到里屋后,非要让他先洗,还贴心的撂下了内室的竹帘,替他遮挡。
随后便是她离开的脚步声。
她这般体贴又恪守分寸,让高延宗更加无从下手。
看来女国主真是只允许他歇脚,没别的邪念,让高延宗越想越难受。
即便俩人没怎么提刚才席间的事,她也清楚的知道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攀附权贵,爱慕强权。她看在旧情收留他,心里也膈应着。
高延宗便不再惹她不快,自己褪下湿透的斗篷堆在地上,宽衣解带,赤足迈入浴桶。
外头的姑娘也真沉得住气,她给自己胳膊换完药以后,就坐在外厅里看萧桐言的书。
一时间屋里只有撩水声和翻页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咚咚——”两声。
有人敲门。
元无忧回头看了眼,内室的竹帘严实,不会让里头的人走光,她这才放下书起身,去门口问,“来者何人?”
实木雕花的门外,传出男子清楚又沉稳冷凉的嗓子:“河西宇文怀璧。”
一听这个自报家门,元无忧挺意外,护送个郑家遗产的马车,犯得着出动北周天子吗?
她一开门,迎面站在门槛之外的男子还真是个戴玉面的,身旁是他那个忠臣给撑伞。
元无忧仰头,与那双灰蓝凤眸四目相对。
“你来做什么?”
“齐国无利不起早,你要提防。”
“知道了。”
她握着把手的掌心一用力,就想关门,却被面前突然横过来的一条长臂和手掌拦住。
玉面男子上身几乎闯进屋里来,腿却还扎根在门槛外,他与她的脸近到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而在一旁撑伞的宇文孝伯一声没吭,就瞪眼瞧着。
鲜卑男子凤眸深邃,闪着凌厉的微光,那张半脸面具底下,露出的幼红双唇紧抿。
元无忧蹙眉,“还有事吗?”
“诏书已下,只不过是传召风陵王回京履职,而非留在同州享受闲职。”
“履职?”她倏然瞪大了眼,“你们给我找了个什么差事?”
“三言两语很难说清,能否让朕进屋……”
“不能。”
面对她强硬拒绝的态度,宇文怀璧早就满心酸涩,语气越发低弱,他的傲气让他面对这样直白的拒绝,总是无言以对。但他的傲气也不允许他退缩,流露怯弱。
故而他生硬地换了个话茬。
“还有……朕与你之间的误会,你……”
“你说的是早晨,还是从前?”
“都是。你不要听信谣言!”说到这里,男子骤然掀开长睫,凌厉的深蓝凤眸愈发坚毅,语气更加铿锵有力。“朕早拿你当唯一的妻,是真是假又如何?你…和朕弄假成真即可。”
元无忧最反感他提这事,以前烦他以自己第一个男人自居,现在烦他总想实至名归。
她真不敢相信他是雏,一个童男……怎么可能像他这样,恨嫁,成天憋着和她?
故而她也没给面子,一口反驳,“我不是跟陛下说过吗?就算是真的,我也当是假的。你要真是雏就学学高长恭,矜持点,有点清高童男的傲气,所以请陛下自重。”
闻听此言,宇文怀璧那双锐利的凤眸倏然瞪大,又眸光溃散,深邃的瞳仁如星河细碎。
而一旁给自家天子撑伞的宇文孝伯,握着伞柄的手都颤抖了,险些忍不住插嘴。
幸好鲜卑天子内心强大,他眼神迅速恢复如常,出声艰涩、愠怒,“难道朕就那么让你嫌恶?你不是喜欢安德王的主动吗?朕都主动成这样了,你怎么步步后退?”
“别提他。”
元无忧一听他提高延宗,吓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差点下意识扭头往屋里看。
不知情况的鲜卑男子仍不依不饶,
“你喜欢他小鸟依人的样子,还是不知廉耻的风骚?”
“——谁来了?”
屋里突然有人出声,惊得门口的俩人齐刷刷看去。
只见元无忧身后,高延宗身披灰扑扑的湿斗篷,脚蹬木屐,头戴连体的灰白笠帽,只露出一张脸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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