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如愿原以为跟她早没了夫妻情分,可她明明身负鹿蜀血脉,却不愿让别的男人生。
甚至当宇文洛生鲧腹生禹,诞下皇长子之后,她一口咬定他生的是个野种,甚至决然将其赶出后宫,不惜得罪权倾朝野的宇文泰。
查出害宇文洛生怀揣野种的,是高澈使坏那一夜,借酒浇愁的西魏天母可汗再次闯进独孤如愿的府邸,醉醺醺地问他,愿不愿意给如意娘子生个女儿?生个将会继承大统的,原配嫡出的,唯一的独苗女儿。
那年独孤如愿已是不惑之年,都快知天命了,自己这些年也没少跟她旧情复燃,不知是否怪当年的堕胎药伤了鹿蜀血脉,这些年他再也没怀过,倒是跟现任妻子郭氏生了好几个。
望着昔日曾海誓山盟,生死相随的原配爱妻,独孤如愿下意识就答应了,但他不相信自己还能生,更不相信能一举得女。
要说元明镜想要留后之心,确实是因宇文洛生背叛她这一桩事,她才恍然惊觉,自己跟一帮男人争权夺势了几十年,开疆扩土威震诸国番邦,虽文韬武略和铁血手腕都样样压这群野心勃勃的狼臣一头,可是人家现在个个都为后辈儿女谋官爵福利了,她一回头,发现自己背后连个后都没有。
元明镜是打华胥女娲那一脉传下来的鹿蜀血脉,既能让男人有孕,自然不会亲自受生育之苦。她这些年来既是戒备男宠的家族势力,又是不忍心让后宫哪个男人的肚子来遭罪。
故而兜兜转转,她还是想起了自己那个和离几十年的原配。于是,和续妻郭氏分房多年的独孤如愿,在知天命之年的一个年节过后,诊断出了喜脉。
不必说,孩子自然是当朝女帝的。他一算时辰是小年时进宫怀上的。
这孩子一怀上,当朝天女便昭告天下,把他府邸里三层外三层的护住,到显怀那几个月更是把人接到宫里,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守着,更像是要把这二十年错失的感情恶补回来。
独孤如愿本以为自己怀着她唯一的血脉,可直到她义弟唐国公突然早产,生下个男婴,他才发现自己并非她“传嗣”的唯一人选。他心里有些难受,但直到自己生下来的是个女婴,他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毕竟她喜欢女娃,只要是她喜欢的,他便觉得再痛苦的付出都值得。名字早就起好了,大名由当娘的来起,乳名表字他来起。
西魏女可汗把对储君皇嗣的厚望,都寄托在“既晓”二字中,满是望女成凤的期许。而独孤如愿想的很俗,很朴实。他只希望女儿无忧无虑,自己做个慈父,小字便叫“无忧”。女儿自然随母姓,元无忧即是愿无忧。倘若身体健康,独孤如愿甚至想看女儿也有自己的孩子,亲眼见证女儿继承母业,事事无忧岁岁无虞。
产后的独孤如愿,满心欢喜地在皇宫坐了俩月的月子,身边不止有当朝女可汗时刻照顾着,甚至连刚出月子的唐国公李雁回,都抱着比皇女大俩月的儿子来当乳爹。
他也是此时才发现,女儿名“既晓”,李雁回给元明镜生的那个儿子叫“暝见”,出自古代汉人的一句诗词“冥冥之中独见晓焉”。
得知此事后,独孤如愿倒没觉得如何晴天霹雳,毕竟这位匡扶汉室的女皇帝不会只属于谁,是他在她还不是前妻时,便意识到的悬殊。
为了讨好生下发妻第一个孩子的唐国公李雁回,独孤如愿甚至在他出使南疆时,把自己的莫邪剑借他,以表自己与女帝夫妻同心。
可怜唐国公出师未捷葬身南疆,故国竟再无人敢提他的爵位,连陇西李氏都不敢提及。
随着女儿的成长,世人恍惚间都想起了,他独孤如愿才是西魏天母可汗元明镜的原配。他似乎还是当年武川草原上,那个侧帽风流的塞北少年郎,那个赛场上怜香惜玉却被神女救了一家人命,自此丢了心的独孤如愿。
辗转蹉跎大半生,独孤如愿轰轰烈烈,为人张狂肆意,爱的是全天下最尊贵强悍的女子,他所拥有的,经历的,都是独一无二的。
直到女帝晚年失势,放权后便被束之高阁,朝廷内外又现诸侯分权,西魏江山岌岌可危。垂垂老矣的独孤如愿恍惚间又看见了北魏末年,只是这次被讨伐的,坐在龙椅上的是他的爱人。正如当年她反叛北魏,扶大厦将倾。却是凿壁偷光者,终成笼罩在人头顶的黑暗。
独孤如愿早就斗累了。他自少年时便不愿与这些人玩心眼儿,争权夺势,可他自打决心为她而战那一刻,便从未停止过与人争斗。
岁月弹指间,倏忽人已老。
独孤如愿是凭借对年少情娘的执念,苦撑到如今,捱过了不知多少年的春秋如梦。
最后的契机,便是他的女儿。
自打天母可汗把独苗女儿接进宫来,欲立皇太女,朝廷内外不敢忤逆女帝,便讨伐他已为人夫人父,却不检点,玷污了皇女的出身。
独孤如愿便成了皇太女的污点,朝臣认为欲立储君,得让皇女与独孤太尉断绝关系。但女帝不肯,死保女儿与成了外室的原配。
当上储君的独苗女儿进宫没几日,便被人在饮食里下毒,一查竟是独孤府送来的,自然又引起了群臣对其的讨伐。加上南梁在此时挑衅,屡犯边境,内忧外患,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