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许,日头偏西。
北周已攻上西鄂、郦县两城,今又兵临博望城下,意图夺回博望。
一有战事,高长恭自然为齐国冲锋在前。
元无忧这头刚披上盔甲,兰陵王已经率众出城了。她快马追出城外,才拦下鬼面大将。
明明陪他出生入死,征战那么多次,可这次元无忧舍不得了,怕了,她急的当场痛骂:
“上午刚分手你就急着离开,连句告别都没有,你就恨不得跟我死生不见吗?”
头戴凤翅兜鍪和鬼面的高长恭端坐马上,语气严肃地道:
“高长恭的命是属于大齐的,注定不能与郑玄女相守了,但我会次次冲锋在前,守护身后的大齐和你。即便战死,我也不会喝孟婆汤,下辈子再回来找你。”
说罢,高长恭还是抬腿滑下马鞍,临行前对她行了个双膝而跪,恭敬地拜别国君的礼。
随着兰陵王对旧日心上人这一跪,他身后的将士们也庄重地,一齐冲她行军礼。
元无忧身披着高长恭所赠的黄金明光铠,望着眼前这帮视死如归、信念坚定的齐兵,她在这一刻无比动容。
她想把心爱的男子护在身后,不希望他去冲锋陷阵。可高长恭把卫国征战,视为他存活于世的使命。
高长恭被她扶起来后,头一句就是:
“我高长恭向死而生,视死如归,若无凯旋来见国主那日,便……来生再见。”
华胥女帝摇着头,琥珀双眸骤然瞪大,溢满了悲伤,
“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等等我,我马上就跟你一起上战场,你要保护好自己,我尽快把你捞出来……这不是儿女情长,我只想要攘外安内。我愿替你去冲锋陷阵,我要统一……”
“我也愿替你冲锋陷阵。我早就看淡生死了,是你的出现才让我贪恋世间情爱,也让我坚定了信念。”
俩人四目相对,把所有将士都衬托成了隔世的烽火尘灰。
而骑着马匆匆赶到城门外的高延宗,就在旁仰望着,兄嫂二人眼中柔情坚毅,逐渐坚定又果决,他意识到,自己插不入这样的感情,同样知道了,自己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
直到士兵催促:“兰陵王,快出发吧!”
高长恭这才笑看着她,朗声道。“除去玄女破阵曲,无人敢配兰陵王,世间无人再似你,我视死如归,也待伊人归。”
高长恭转身前最后一眼,仿佛是永别。
元无忧彷徨地害怕起来世再见。
恐怕要等时空破碎山海成灰,红颜枯骨,史书遗忘,无尽的轮回……
她暗自发誓,一定要把高长恭纳入自己的国土,自己成为他的顶头国君,再也不要他冲锋陷阵,以命相搏。
自从高长恭做先锋,领兵出城后,骑白马披甲胄的高延宗,便快步走到她身边。
元无忧回头看向身后的高延宗,他依旧是辫发高束,头戴抹额,冲她明艳的一笑。
“如果你赢了,我就跟你。如果你输了,我就跟随你的脚步,走你的路,殉道。”
“跟”这个词,就不是谈婚论嫁,夫妻结发时用的,倒有着没名没分、私奔的悲情。
华胥小女帝一听他这番决然、悲壮的话,顿时心口一阵抽搐的痛,她忽然理解了刚才高长恭奔赴战场时的心情。
只是出征的人,和待离人归的人换了。幸亏她不是高长恭那种玉碎瓦全宁折不弯,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高延宗同样不是。
元无忧浓长的眼睫一掀,琥珀般通透的双眸仰头望向天空,直视白到刺眼的太阳,几乎与日光融为一色。
“劝你的话多说无益,我权拿你当激励罢了,世间不是流传着谶言玄女临天子位吗?我便拼命去让谶言应验!唯愿乱世终于我手,霸秦强汉,复兴华夏,拼命在当世,功在千秋万代。”
随后收回目光,望向高延宗。
“幸而你身上有我的意志,你简直是我唯一的后继有人,你才适合走霸主,帝王路。”
男子摇头苦笑,“别像说遗言一样,我用你白帝城托孤吗?你的旧情人宇文怀璧就在对面,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
“担心我什么?大不了我俩同归于尽,不过他大概率不会现身的,他是帅才帝才但绝非将才。”顿了顿,她抬手捧起男子的脸,“宇文怀璧是被抽走灵气的困龙,而你正在复苏。”
高延宗顺势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噌,目光柔情不舍,
“他仿佛一生都在接近你,我怕他用感情蛊惑你,扰乱你的决心。我和他不一样,我也以爱为生,但不凭借爱而活,我像你一样凭本事获取所需,自从有了你之后,世间无人堪比你。所以……不管你何去何从,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我都希望你赢。”
她琥珀双眸微眯,眉眼舒展、带笑。
“放心,你收到的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我赢,回来给你光明正大。二是我死,你改嫁。”
说罢,元无忧抽回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扣紧身披的黄金战甲,踩马蹬子高坐马上。
高延宗犹豫了一下,忽然抛下自己的白马跑到她马下,冲她高举双臂。
“抱抱!”
红衣金甲的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