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祖团长还语重心长地对元无忧道:
“北周那帮鲜卑白虏敢跟咱们谈判,算是他们想瞎了心了!论及谈判诡辩的艺术,咱们泱泱华夏可是在棋盘上下了几千年!有时候累得睡着了,有人掀翻了咱们的棋盘,咱们再一次整理好,他们还得安心地跟咱们下棋,因为不安心下棋的都被咱们赶出去了,倘若敌国谈不拢,咱们大不了就让兰陵王披甲上阵,干周国他爹的!”
元无忧:“……”
经过祖珽和高元海的倾囊相授,元无忧最后还背了一段会后总结的文书。
大概是这么一段:
要是说,请于某月某日前予以答复,只怕某月某日后我们两国可能处于非和平状态;由此引起的后果将由某某负责,可能的话我国将诉诸武力(这也可能是虚张声势的俗语);这是我们万万不能容忍的,恐怕战争在即;这是不友好的行动,表示这是敌视我们的行动;可能引起战争的行动;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不打算忍了,要动手了。请悬崖勒马,话中话是想挨揍么?若祭出勿谓言之不预也,那就准备棺材吧。
但元无忧想象不到,谈判席上是怎么能谈进棺材的。
临近约定的时辰,元无忧早被那些叽里咕噜的外交术语,给折磨的头昏脑胀了。
她起初还能背下来一些,后来随着左右耳都有人灌输知识,她就开始一耳进一耳出。她只能庆幸,多亏使团长是祖珽啊。
元无忧半途就逃出了军帐,正找地方透气呢,就遇到了身披银白甲胄的高延宗。
他此刻虽然换上戎装,挺英姿飒爽,但瞧他那随意扎的马尾,雪白额头前细碎的刘海儿,便知他也是草草的一捯饬。
俩人四目相对,高延宗便默契的把她的护腕一抓,给她拽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军帐后面。
望着手里捧着本“外交术语全集”的姑娘,高延宗笑着道:“谈判席上便辛苦你啦,华胥国主要能者多劳嘛,像我这种,连参会谈判席的资格都没有。”
眼前的姑娘闻言,倏然瞪得琥珀双眸微微湿润,“啧…你别说这种自嘲的话,等下一场我坐主位时,带你上谈判席体验体验。”
高延宗赶忙摇头,“别别别,我可不想去谈判,我没那口才先不说,那种正式的场面对我来说太束缚了,我会浑身不舒服。”
元无忧瞧着高延宗,他这张娃娃脸的五官生的,太精致漂亮了,一颦一笑从前只觉得艳丽轻浮,现在倒觉得矜贵仙气,连那双桃花眼眸一流转,都灵气逼人。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脸颊,触手果然如凝脂一般,凉滑细腻。
“阿冲哥哥真美,浑身上下就脸最乖。”
高延宗顺势微微俯身贴近她,把脸往她温热的掌心递,一边抓住她的手继续托着自己的脸,一边抬眼看她,像极了男狐狸。
那双含情目里,眼睫毛都仿佛在勾人。
“我现在还不乖么?你还要我怎么乖啊?”
她忍不住喉咙哽住,嗓音忽然低哑,
“要不是等会儿要上谈判席,我真想…”
高延宗于是笑的卧蚕弯弯,“呵呵…那你别忘了,谈判完回齐国找我,别一走了之。”
“我会的。”
望着她愈发深邃的眸光,高延宗忽然脸颊滚烫,肉眼可见的泛红起来。他松开她的手,站直了身,清咳道:
“不闹了,说正经的。荆襄之地的归属,你心里可有打算了?”
顶着娃娃脸的华胥小女帝,原本眉眼间带笑,琥珀眸子里都透着爱欲横流,当高延宗问到“正经的”,她即便再克制眼神变化,也是他能察觉到的瞬间冷漠了。
“是齐国主让你来打探我口风的?”
他有些心虚,纤细的长睫随着眨眼,而如蝶翼般扑闪。高延宗抿了抿结痂的唇珠,叹了口气道:
“他给的任务是扩充齐国疆土,而我想问的,只是你的去留。”
华胥小女帝闻言,微抬长睫浓密的凤眼。
“孤想要的,亦是开疆扩土!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臣!倘若华夏九州皆匍匐在孤的脚下……”
话说至此,她忽然挺身凑近高延宗,伸出两根手指,挑起男子尖削细嫩的下巴,贴脸过去,琥珀双眸微眯地暧昧道:
“那孤无论去留何处,不是在巡视自家的疆土?”
两张脸贴的太近,连温热的吐息都能打在对方脸上。
高延宗望着眼前小姑娘这张,近在眉睫的脸,她长相美艳又英气逼人,有着少年老成的侵略性。他被她说的脸颊发烫,胸口狂跳。
随后,她忽然松开他的下巴,从他身上撤离而后站直了身,忽然冷声道:
“高延宗,齐国既然没把你逼上谈判席,你最好别掺合大国利益,自有人各自为政以身许国,你只需要明哲保身,勿谓言之不预!”
高延宗皱眉,“嗯?最后一句何意?”
“意思是——别怪我没提醒你。”
男子顿觉哭笑不得,“是祖刺史教你的外交术语?”
华胥女帝并未看他,只把目光坚定地看向偏西的太阳光,漠然道:
“是我母皇教的。”
“啧,原来是帝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