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党项使臣还不忘扭回头,问小可汗,
“可汗当真心悦这个齐国汉男?当真谈婚论嫁了?可他的出身…于江山社稷无利啊!定是这个老汉男欺负您少不更事,蓄意勾引我们可汗!可汗您说实话…若是他纠缠可汗,臣大可保媒拉线,为他另觅良配。”
方才使臣还在逼问兰陵王的妻室是何人也,顷刻间便调转枪头,又来逼问女可汗了。
元无忧望着面前这位党项使臣,因为昨夜宿酒未醒,他总是醉醺醺地眯着眼。如今把他放在日光底下,只见那双钩子似的鹰目里,瞳仁还挺大,此刻居然随着他愈发激愤的语气、愈发蓄起了泪意。
她有一瞬间的慌神,怎么,就因为怀疑自家可汗是昏君,就能把一位莽汉忠臣气哭?!
即便百般不忍,元无忧拿余光一瞥见那位鬼面大将时,收到了灼烫的目光时,她还是极力平静地回道:
“自然心悦。只——”
她话音未落,面前的党项使臣的哀嚎声,便猝然而起!“可汗呐——”
元无忧赶忙打断他,续道:“只是家国大事面前,不谈儿女情长。孤现在同齐国兰陵王各自为政,使者只当他是齐国使者便是。”
女可汗对他这份感情的坦然承认,连兰陵王都惊了一下。
党项使臣却叹息道,
“可汗倒是重情义、敢爱敢言之人,可这位汉人男子却心怀左拥右抱之心,如此朝秦暮楚,实在愧对可汗之心悦!此人又说什么郑玄女是妻室,又说可汗,连我们党项都信奉鸿雁忠贞,雌雄相配,岂容得他玷污华胥?”
细封氏这番犀利刺骨之言,竟有几分高纬的洞若观火,只是当众说出来,不止齐国兰陵王处境尴尬,骤然从鬼面底下射出两道锐利的寒光,连华胥女可汗都觉得难堪。
幸亏挑起事端的党项使臣,又大胆地走向了一言不发、满眼肃杀的鬼面大将,问:
“既然兰陵王身为齐国使者,自然要以自家使命为重,汝且重新思量一番,汝之妻室到底是谁人?”
此刻有齐国主在旁,那双戏谑狠绝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打量,在场之人明知使臣问出此话,是阳谋离间,在逼兰陵王放话澄清自己的妻子并非郑玄女,甚至只需承认与华胥女帝有私情即可,再以齐国邦交重新和“华胥可汗”奠定盟约。
兰陵王还是当场,凤眸锋寒,语气冷硬地回道:“本王没有妻子,使者休要听信讹传。”
“那华胥可汗呢?”
鬼面大将听罢,愤然拂袖,“华胥可汗不过是番邦小国之君,岂配做本王之妻?”
而后扭头回到了齐国的兵将堆里去。
孤零零和党项使臣站在一处的元无忧,见鬼面大将如此破罐子破摔,登时心都凉了。
高长恭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刚开始不顾脸面的在两国阵前,把国事变家事,此时见谈不拢又极力撇清、贬低她……
党项使臣啧声道,“看来我们可汗是痴情错付了,但兰陵王不太有自知之明,天下好男子不胜枚举,您二位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齐国阵营里,随后便有人不满地出声反驳,
“什么痴情错付,分明是此女单相思!我们兰陵王要什么皇族世家女没有?”
眼瞧着齐国阵营里憋笑一片,元无忧愈发觉得胸口郁结,心口窝子像被针扎一般的疼。
但对他主动撇清与自己的关系,元无忧表示理解。毕竟他也是为自身及她考虑,且有齐国众人在场,他总要顾及齐国众人的颜面。
所以她附和道,“兰陵王以美貌闻名天下,孤素来贪色,自从邙山之役,遥遥一见将军摘胄,便心悦于狰狞鬼面底下的倾国美人,故而今日所言……亦是玩笑而已。”
党项使臣恍然大悟地点头,随后眼尾斜睨,满溢不屑地讥诮道:
“早有听闻,北齐兰陵王因太过貌美无以威慑敌军,便终日以鬼脸覆面……可我就不信邪了,你究竟怎样施的美男计,蛊惑了我家可汗?只怕是以讹传讹,徒有虚名罢了。”
这边的兵将就有不爱听的,登时挥手嚷道:“大哥就摘了胄面给他们瞧瞧吧!”
“对啊,给这个毫无礼节的使臣开开眼,让他看看我们大齐国的盖世战神有多俊美!”
“齐国擅用美男计是咱们有美男,像党项羌这种,但凡色诱一下子,人家都得报官!”
齐国这边明知是激将法,仍起哄让兰陵王摘下鬼面,给这个无礼的党项使臣长长见识。
唯恐场面无法收场,也是不舍得把她想金屋藏娇的宝贝娇夫,这么草率的示于人前,元无忧试图出言劝阻,
“兰陵王贵为齐国使者,岂有抛头露面以娱宾客之理?”
党项使臣见她拦着,更是啧声,
“啧啧啧…可汗这是心虚了吧?莫非兰陵王的相貌十分见不得人?可汗心悦他什么啊?”
这句火上浇油的话,自然引发齐国不满。
话音刚落,便迎来一句:“既然使者想看,小王献丑了,还请见谅。”
随之同步的,是那宽肩窄腰的大将军,便抬起烁烁放光的龙鳞护手,摘下了与凤翅头盔衔接的狰狞鬼面。
当他骨节分明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