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到底也没较真。他顺着姑姑的话茬,又扭头看向跪地的褐发少年,清了清嗓子道,
“安德王的杀心,是因你伤他爱将,你豢养的雪狼又搅闹我们的猎场,残害大齐兵将。而今肇事狼皆已伏法,至于你我们仍是诚心招安,倘若你有悔意,大可就此离去。”
风涉川瞥了眼站在大哥身旁的小表姑,都没犹豫,便极力字正腔圆的回复:
“你姑姑说只要我留下,就许我养活狼崽子。”
高延宗忍不住道,“前提是你别驯练狼崽子,用来对付我们。”
而后又扭头看向大哥,“兄长三思啊……”
高长恭当即一拍床沿,应允道,“本王准了。”
高延宗暗自咬牙:……这屋里就他一个脑子理智的啊,这俩人也不怕养狼为患?
要说把风涉川留下这事儿,元无忧跟高长恭虽然立场和目的不同,但都挺放心。
最终是当着高长恭面儿,小表姑亲手给小疯狗除去镣铐锁链,替兰陵王赐他甲胄收入麾下。
温柔壮士是个与外表形象不符的,人如其名的贤惠的性子,听见他怀里的狼崽子饿得直嚎,便要拉着小疯狗去找羊乳喂狼。
高延宗实在看不惯大哥带出来的这帮,过于憨厚老实的弟兄,只瞟了温柔壮士那紧身布料、都勒不住的高耸胸膛,无奈的扔下一句:
“找羊都多余,你再努力努力就行。”
其他人尚且没反应过来呢,小表姑先“噗嗤”一声附和他。
高延宗跟她交换了个肯定的眼神,朝她竖起个大拇哥,这才转身离去。
大哥不明所以的,拽了拽小表姑的袖子,
“老五所言何意?你俩还打上暗语了?”
元无忧这才收回目光,顺带瞄了高大哥鼓鼓囊囊的胸膛一眼,便不由自主的……情难自抑的多瞅了几眼。
她居然才发现!高长恭穿这件大袖襦衫,不止显得他肩膀浑圆饱满,连前襟都紧绷着,还一看就……适合给小狼崽哺乳。
高长恭也顺着姑娘灼烫的目光,低头去瞧,当即抬手扯了扯衣襟,低声呵斥“嘘!”
并且狠狠红了糯白的耳根。
元无忧不能再多看一眼了,她怕当场飚鼻血。
阿渡本就是被高长恭所擒,趁华胥国战乱,又混入他的军营,他并非不想入兰陵王麾下,只是不愿以奴隶的身份被迫从戎,且因看不惯胡尊汉卑的风气,还放跑了不少战俘奴隶,屡次冒犯挑衅齐国的军威法纪,这才被驱之猎场。
当日是高长恭擒的他,自然知道这小狼狗有些能耐,只是野性难驯,而今帐下又得一猛将,他自然欣喜万分,也感激小表姑的撮合。
等把弟兄们遣散下去,就剩他与小表姑时,高长恭把堆积了好几天的情绪,都化作一句:
“姑姑身为郑氏贵女,又亲力亲为给我医治,又出谋划策又招兵买马的,我属实不知何以报答。姑姑是想要仕途名利,还是立碑颂德?”
他身为吏部尚书,提拔她只是一句话的事,何况她身在馆驿,便能出方救民于疫病,种种功绩足矣做官封赏,只是她若做了女官,便要落在女侍中的门下,不在他这吏部尚书府内了。
而这小表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大胆表示:
“我不求官禄仕途,只要四哥哥相伴足矣。”
高长恭:“?你别太得寸进尺行吗?”
瞧他满是痂皮的脸上,明显变幻莫测的好看,元无忧憋不住抿嘴笑出来,“总有一天,我会配得上你。让你知道我是为你赴约来的。”
这位华胥国女可汗,说的是真心话。
四侄子深吸一口气,明知她在信口开河,也实在无力反驳,只幽声劝慰她道,
“这世间如我这般的男子不少,论六韬三略相貌身世,十四叔远胜于我,我比常人多的就是善战,是勇将,足矣保护他人。可也不是谁,我都会去保护,世间女子皆为我相貌品行和能力而来,又因我疏离而去,你这样一时兴起纠缠我的,我见过太多,不会信你半点儿。”
元无忧多想让他知道,他所谓的十四叔就算再风光霁月,天纵英才,也跟他没法比。他的婚事是被她幼年的玩笑耽误了,她早该来赴约。
小表姑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双凤眼睁得又大又明亮,眸中渐渐灌满了极具欺骗性的深情,“你可相信,所谓一见钟情,也许是蓄谋已久的久别重逢?”
高长恭有一瞬间,也被她的眼神吸走了心神,幸而只是一刹那,便被他狠狠的压制了下来。
他为避开她的目光偏过头去,又拢了拢衣领子来掩饰尴尬,那两对黑鸦羽似的长睫,半覆住了硕大的双凤眼,竟呈现出了几分柔弱感。
“我感怀过去,但不会停留在过去。我只一心往前走,先国后家,你知我为何不娶亲也不着急么?因为妻子贵女于我都是累赘,我自身尚无立锥之地如履薄冰,哪还顾及得了她?”
俩人句句不提她对他的企图,又句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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