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常珣房内的,是明面上已经病重不起的张聘。
“张太守不是在府上养病吗?怎会深夜来驿站,还是说,你是在装病?这似乎不是君子所为啊?”
常珣看着一身斗篷,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病意来的张聘,神色间十分平静,但手已经悄无声息握住了后腰间的匕首。
深夜来访,必定是来者不善。
张聘看着常珣的动作,长叹一口气。
“庆国公不必如此提防,在下如今不过是俎上鱼肉,生死前程都由不得自己了。”
张聘这番话,说得倒是十足真心。
他如今的处境,几乎已经是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跌个粉身碎骨了。
那些昔日的同盟做出的决定,是一点都不出乎意料的冷血。
在知道纪晟等皇都官员已经将密折传回皇都之后,以东方家为首,诸多世家在朝为官的子弟,都已经秘密奏呈朝廷,要求严查乡试舞弊一事。
仅张聘知道的,就有十三封奏呈。
官学的学子们也是日日写诗抨击自己,甚至听闻其他郡县也已经被波及到了,纷纷关注此事。
这件事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张聘都不用细想便可知晓。
如今,不过是等着皇都的铡刀何时落下罢了。
他知道,自己还可以挣扎。
反正张玘已经死了,只要他把当年事涉此事的官员一一封口,让他们再也吐不出不该说的话,那这件事还是有不了了之的可能的。
但张聘不想了。
那些同盟们的态度让他清楚,即便自己逃脱了舞弊这一件事,在他们眼中,自己的身上也已经被打上了替罪羊的烙印。
他们不会放过自己的。
两江贪腐。
乡试舞弊。
总要有一件事应付上头。
比起会涉及更多复国秘密的贪腐案,显然是将整个大雍都拖下水的舞弊案更合适一些。
舞弊一事,绝不止于两江,圣上一旦开始查,便需得各府郡县都开始严查,上上下下浩浩荡荡,少说也得查上个半年才能理清结果,才能平息学子们的怨愤。
那相比较起来,贪腐一案似乎也就没那么紧迫了。
他们会怎么选,不用想也知道。
至于谢望之……
张聘根本没想过去拉拢他。
虽然谢望之暗中和张淼漪已有婚约,但张聘早已把谢望之看成是一个死人了。
在猜测到了谢望之暗中身份的那一刻,他便在两江成了一个活靶子。
这半个月来, 谢望之硬生生被刺杀了三次,可偏偏他就是“命大”,此次都侥幸逃脱。
之前庆国公碍于同僚和同住驿站的面子上,不得不让官兵对其严加保护,谢望之住的院子外更是被官兵重重围住,连一只苍蝇都快飞不进去了。
可马上,常珣就要回皇都了。
这些官兵他自然也是要带走的。
届时,谢望之便会处于一个四面楚歌的危险境地。
虽然张聘可以尝试策反谢望之,但他的身份已经被太多人猜到了,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他们是绝不会允许一个备受圣上信任的心腹回到皇都的。
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如此一来,谢望之这个人对张聘便失去了最大的利用价值,在如今的处境下,更是帮不了他多少。
张聘甚至都有些后悔让利用张淼漪了。
倒不是心疼,而是觉得将张淼漪这颗棋子浪费在了谢望之身上,如今看来倒有些不值得了。
但常珣不同……
看着面前的张聘,常珣的警惕心更提高了一重。
这种人,最怕的便是临死反扑。
如今所有人都觉得张聘死路已定,此时却恰恰是他最危险的时候。
“张太守玩笑了。圣上最是英明,必然会查明一切。若张太守当真无辜,倒也不必如此担忧。”
常珣笑了笑,说着面子上的安慰话。
可张聘却是摇了摇头。
“若我说,我不算无辜呢?”
这是,要做什么?
常珣面上那点子礼貌的笑意瞬间消失,人也更加警惕了起来。
“张太守什么意思?是来交代自己的罪过吗?那你或许找错了地方。此事自有圣上裁决,若你当真不算无辜,圣上自然会派人来彻查此案。便是如今负责此事的官员未到,谢大人负责巡察两江政务民生,此事也算是在他的管辖范畴之内。张太守似乎找错了地方吧?”
常珣看起来并不想沾染此事。
张聘也能理解。
他如今已经位极人臣,本身享有公爵之尊,手底下又有千牛卫这支陛下的心腹护卫,无论是尊荣还是实权,都已经是一等一了。
他没必要再去掺和舞弊这件事。
这件事牵扯甚广,不知地方郡县多少官员牵扯其中,更不知皇都内会动到多少世家子弟的利益,常珣自己就是世家出身,没必要去为了这点子利益得罪那么多人,那反而得不偿失。
可张聘不想轻易放他离开两江。
“哦?庆国公口口声声陛下,一片忠心。就是不知,陛下他知不知道,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