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谢望之失魂落魄从太守府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前后了。
他当着张聘的面写下了婚书。
不光加盖了私印,更被逼盖上了巡察使的官印。
这封婚书,就等于谢望之的投诚状。
自此,他便彻底被绑在了两江这艘大船上。
不过,为了怕谢望之这个巡察使太快在圣上面前失了信任,张聘还“善解人意”地表示,他张家女不嫁二男,所以,他会将张淼漪改头换面,过继到他正室夫人的娘家三嫂家中,以孙姓出嫁。
谢望之如此心里也勉强好受了些。
最起码,明面上不算直接牵扯,圣上不会因为他办事不力而过于动怒。
他好歹还能保住前程。
可那婚书上,也正式许诺了这位新鲜出炉的孙小姐正妻之位。
他在两江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好好为张聘这位岳父考量了。
谢望之回到驿站的时候,庆国公常珣的手下将其异常很快报了上去。
常珣轻叹了口气。
陛下怎么派了这么一个草包来。
张聘的宴席是那么好赴的吗?
自己身为庆国公,明面上只负责赈灾银粮的押送和分发,面对张聘以及两江豪族的盛情相邀,都用服药忌酒或是推脱病情躲了过去。
他倒好,居然真的去了。
如今看来,是被使了手段了。
“给小姐那里去信吧。宛陵水深,让她小心沾湿鞋袜。”
常珣派人盯紧了谢望之,防止他被那帮子人要挟,在驿站中做出什么手脚。
而且不知为何,常珣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总觉得,两江要出大事。
“傅遥光去了茂临?”
刚回到宛陵的卞明瑞,便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是,算着日子,今日便应该到茂临城了。而且,小的探听到,他是带着两箱字画去了茂临。”
“字画?”
带着字画去做什么?
“是,便是傅家历代珍藏的那些字画。总共七十二幅,全数都重新装裱过了,尽数带去了茂临。那箱子上描着如意图样,小的瞧着,像是聘礼。”
卞明瑞的心思一动。
他想到了那个茂临城里的神秘少女。
她就是个待嫁的新娘。
难道,那疑似荣王血脉的人,她要嫁的是傅家人?
可是,为何?
瞧着她的排场,若她真是荣王的血脉,想来当初荣王也是为她留下了不少东西的。
那般排场气度,一般王侯公卿家的小姐都是不能比的。
她嫁给一个短命鬼做什么?
傅家,又是如何搭上了这根线的?
“让人跟着,随时来报。”
卞明瑞眉头紧皱。
这两江山雨欲来风满楼。
任何一点儿异常,他都要仔细盯紧了,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大事未成之前,一点儿都不能松懈。
“是,大人。”
而茂临城内,宣明曜终于见到了褚明珠这个身份的未婚夫婿。
“小生傅子真,见过褚小姐。”
临安楼的天字号厢房内,隔着珠帘,傅遥光不徐不疾,轻轻拱手行礼道。
他默默站在那里,温和守礼,端正笔挺,眉目间带着一丝清隽出尘的坚韧与悲悯。
他的眉眼,在宣明曜所见的这些人中算不上第一等,却偏偏有一股清冷肃寂的气度,让人见之难忘。
子真,是傅遥光的字。
他上来便自报了字,便是一种十分直白的示好。
而且,他称呼的,也只是褚小姐。
“傅公子,我既然来了两江,你就该知道,我身上背负着什么,而你更该明白,今日你来代表何意。”
傅子真从袖中拿出婚书,轻声道。
“明白,合二姓之好,绵百世之宗。子真明白,傅家更明白。”
他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
圣上的女儿,大雍朝现如今唯一的公主,乐安公主殿下。
听闻,是圣上所有子嗣中最为出众的一位。
是啊,若不出众,圣上怎会让她踏足两江。
这可是个一不小心就尸骨无存的险地。
傅子真此次前来,也是给足了诚意。
虽说婚事是假,但聘礼他却是十足用心准备了。
那七十二幅字画,都是名家之作,其中更不乏孤品绝世之作。
若单以价值而论,两箱字画说是万金之数毫不夸张,更何况字画本身的价值就不在金银之上,这些东西,堪称是无价之宝了。
这是傅家世代传下来的。
除了当年日子实在艰难时曾卖掉过三幅,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元颖刚刚去看过了那些“聘礼”,此时也附在宣明曜耳边轻轻将那两箱东西的情况娓娓道来。
“你倒是诚心。”
“身外之物,聊表赤诚罢了。”
即便面前的人是皇朝公主,即便她的手中握有能够左右他生死的办法,但是傅子真一直很是平静,从容自若。
宣明曜隔着珠帘,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而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