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那稻香老农李纨、菱洲迎春、藕榭惜春不大作诗,做了那诗社第一任的正副社长,众人一一写来。评定蘅芜君宝钗那白海棠诗为第一。潇湘妃子黛玉、蕉下客探春、怡红公子宝玉依次承之。
那宝玉无可无不可,原也是玩的,有得玩就是大幸。高低都不在心里。
独那黛玉却还不甚服气。
她却不知道,还有一位妙玉在那山顶之上,也附会了一首白海棠:
闻道绝色入园门,乍看树前只两盆。
秋来大士真有力,夏去琼枝暗销魂。
叶瘦片片如倾泪,花开点点似离痕。
丹心一寸无人会,独立青白向黄昏。
吟完莲心录罢,妙玉却嫌太悲,叫莲心烧了去。莲心见师父用心作了的,虽说不出什么,却知也自然是好的,就偷偷藏了,待下回黛玉来,拿与她评去罢了。
却说那二姑娘迎春,自诗社散了。随丫鬟绣橘回紫菱洲。一出秋爽斋,只见对面的潇湘馆绿竹掩映。向前走不远,那梨树上硕果累累,都快压折了那些低垂的青枝。
这绣橘和晴雯最投机,也是个调皮的。就摘了几个果子来给二小姐吃。迎春却不理她,只管向前去。这绣橘最是贴心的,每次都是她去替好性儿的二小姐出头。二小姐心里自然也是知道的,虽说司棋是大丫头,可司棋是那边跟来的,又有人护着,心思重,和二小姐并不真交心。
再向前,就到了那大嫂子的稻香村和路边那显要的杏帘在望。这会子杏树早就只剩了一树的枝条和叶子,也开始零落起来。
转过石港,对面的花圃,牡丹芍药早过了季,只有那大丽菊昂首挺胸。这大丽菊又名地瓜花,天竺牡丹。那花头复瓣繁茂,比芍药都扎眼,自然比那号称国色天香的牡丹更大更娇丽。人人皆谓牡丹是花魁,大丽菊其实比它好看多了,只是名气上却差远了。这些分别心,自然都是古往今来那些无聊的文人闹的。大丽菊花期长,好种易活,不像牡丹、芍药那么娇气。自然不大惹人注目,待到花开,又杂在满地的各色菊花里,名字就渐渐被人忘了。
这就如二小姐迎春一般。本来是极聪慧的一个,与那围棋象棋上罕逢对手,性格上更是不屑与人争辩什么,却被那些尘俗中人称为“二木头”,你道这红尘里有啥值得“二小姐”去争的?又能怎么争?
那司棋倒是争了,争来的却是一个寂寞和尴尬。死了都被指指点点。
这身边的绣橘也爱争。二姑娘就时常劝了绣橘,和那些不开眼的有啥好争的。
那《太上感应篇》里说得够明白了,太上曰: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又曰:
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
那些计较的,有几个有好下场。时贤圣人之后的东塘老人不是也有话说了:
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这绣橘自然听不明白,
却是个天生就明白的丫头。
二姑娘有个这样的丫头,
也算值了。
说话间过了萝港桥,
就到了紫菱洲。
那司棋最近神神秘秘,这会子又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了八个小丫头在三三两两到处闹腾。见姑娘回来了,待要藏拙,却被眼尖的绣橘早就看到,叫了来一个个狠狠掐骂了一顿,那些话无不超越了审稿的界限,自然都是不好录出来的,也只好罢了。
只这二姑娘听着就不好,
叫绣橘罢了去吧。
你道这二姑娘迎春何以如此?
原来这迎春,是荣国府大老爷那边的,父亲贾赦是个油瓶子倒了也不带扶起来的主,偏母亲又是那多少小妾里最不受待见的一个,还命不好早殁了。
大老爷府里,正主是贾琏哥哥,不是一个妈生得也罢了,还有个母老虎王熙凤摆在那,一厘银子都要她经手。这贾琏就是有心疼她,也是个干瞪眼的二货。
王熙凤倒也不难为迎春,
可迎春也不是那会说话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这就是王熙凤!
不是有心做坏人,要她主动去做好人,除非是她待见的,比如那可卿,黛玉。
连王家的宝钗,
都未必真受她待见,
更不用说你木头一样的
二丫头迎春了。
凤姐儿喜欢伶俐的,懂事的,上赶着的,开了眼的,腿脚勤快的,嘴巴抹了蜜的,脑子转得圆的,前后上下里外会来事的!
她迎春竟是一样也不沾!
可她何曾想过去巴结谁了?
没有。
连那元妃、宝兄弟算上,
更不用说老爷和那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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