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宝玉被亲兄弟贾环在贾政面前补了一刀,于是被父亲贾政打得半死。这事被跟了宝玉的焙茗,从贾政的随从里问出来。焙茗还不敢说,怕被贾政知道,要了自己的小命。怎奈被袭人逼着,再不说出来,定要回了王夫人去,让王夫人狠狠收拾他。
这焙茗原是个怕事的,就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只听就从那冯紫英请客,说到宝二爷与那琪官换了汗巾;从薛大爷见了不忿,到推测是薛蟠走漏了风声,这才有忠顺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从贾雨村上门,到当面骂了贾雨村一顿;从金钏儿受辱,到因被王夫人赶了出去而跳井自杀;从宝二爷被贾环背后告了黑状,到宝二爷被父亲拿了照死里打。
上次黛玉和妙玉说起,这贾环是宝玉的异母兄弟,和探春一个娘养的。都是贾政和赵姨娘生养的。可差别怎么就那么大?
妙玉笑着问黛玉:
“你道这赵姨娘是谁?”
黛玉就摇了头。
她自然不知,只跟着叫姨娘罢了。
总之是二舅屋里的,
又是探春和贾环的娘。
贾环再不济,
那探春总是个好的!
只听那妙玉说道:
“我原也不知,上次问师姐妙可,才知道,真是只有那知根知底的人才会知道,原来这赵姨娘,竟是那王夫人在王家还没出嫁时的丫鬟,后来嫁到贾府跟了来,做了那贾政的侧室,严格来说,这赵姨娘也是有些身份的,就如那平儿一般。”
黛玉似乎也恍然大悟般说道:
“原来如此,我来了几年了,竟然不知道!”
又听那妙玉继续说道:
“你道这赵姨娘为何那么恨王熙凤?原来是王熙凤对她知根知底还不算,最要紧的,是王熙凤没来前,那管事的虽然是王夫人。只是那王夫人于管家上也有限。那赵姨娘竟是如现今的王熙凤一样,也是个泼辣能干的。自那王熙凤来了,自然失了势。你听那王熙凤对赵姨娘、贾环说的那些话,竟是杀人不见血般厉害。只因那赵姨娘原本就是王家的家生奴才,到了这贾府来,虽然也有几个跟来的,可于那王熙凤,竟是如两重的奴才般,哪里还给她一点好脸色。更加那贾环被挑唆的不行端正。那句不是为了宝玉探春,早就窝心脚把他的肠子都踹出来了。你听这话,哪里是说贾环,倒是说给屋里的王家又贾家的奴才赵姨娘听的罢了!”
黛玉听得真切,回想起探春、贾环的言行来。确实是想不明白。
原来这探春是个要强的。自小就跟着王夫人,竟是把王夫人当做了亲娘一般。那贾环就不学好,只跟了母亲赵姨娘,到王夫人这里,竟是害怕得要命!那王夫人有宝玉,自然也没真把贾环当作哥儿一般对待。
这赵姨娘也算求了王夫人和贾政,把自己的兄弟赵国基、内家侄子钱槐一家人都带过来。那钱槐的父母,在贾府的库上管账,钱槐正跟着贾环上学。有银子进账,还省了不少银子。自然还是过得不错的。
只是这赵姨娘就不知足,凭什么他宝玉有的,喜欢的,贾环就不能有,不能喜欢。一样的人物,谁又比谁天生就矮了一截不成?若论受宠爱,那贾政喜欢赵姨娘,似乎还多一些呢!
黛玉听了半天,
想了半天。
最后竟然就笑了起来。
这王夫人和赵姨娘,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王熙凤和平儿大翻版么?
只可惜赵姨娘毕竟霸道了些。想以此多为自己的儿子贾环争取些什么。
她一个蠢人,怎么会知道,
这世间的物件,就如那沙子。
你越是想捏在手里,
就越是捏不住!
你越是想什么,老天爷越是要考验你,看你有多大的福报,是否能接得住你的念想!
妙玉这话说来,
于那黛玉竟是如醍醐灌顶般
一时竟如全身灌注了
那无边的能量!
黛玉还没回过神来,只听那妙玉继续说道:
“就如这次的宝玉被打。原也不是必定的要打。只那贾环,累积了多少对宝玉哥哥的贪嗔痴慢疑,竟是五毒加身,一遇到机会,自然把那本性里的大恶,就勾引了出来。言行上就堕了那恶道,其实这因,还在王夫人和赵姨娘那里。他贾环不过是个孩子。那宝玉对他这个弟弟,原也是不错的。”
黛玉一时就没明白过来,这贾环害了宝玉,怎么就成了王夫人不好?
妙玉看黛玉不言语,自然知道黛玉的心思,接着又说道:
“那王夫人于念佛上,总算个用心的。可那一份意,却没有到。心意,心意。有心无意,还不是真用心。心意到了,不念佛自然也是个好的。平常人只知道互相拆台,却不知道那佛法,就在你我身边的日常里修得。分别心越大,离佛性越远。一心只有自己的那点无明自私心,不过是百年不化的蠢人罢了!”
妙玉这话说得明白,
把个黛玉说得,
都汗流浃背起来。
黛玉回想起自己近来的自私小我心,那份贪嗔痴慢疑,竟和贾环没什么两样,只是那贾环没有人开导,反有人浇油。
众生唯我。
分别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