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妙玉接了宝玉的札子,
又同黛玉一起
听了梨香院“西厢记”的曲子,
不觉心醉神迷,竟动了凡骨俗胎,
还好狠狠吟诵了
整整108遍《普门品》偈颂词,
方及时收住心猿意马。
再说这怡红院的丫头小红心思活络,
园子里上上下下又是极熟,
大家都还没搬过来,
她已经在怡红院中,乐得逍遥自在。
没想到这地方偏是被宝二爷占了,
于是就有了一份心思。
宝玉自从见了红玉,
也对这聪明伶俐的丫头留了心,
不想被凤姐儿看上,
想要了去自己受用。
于是宝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凤姐儿跟前,现有的丫头是平儿。
平儿自然也是个机灵的,
可惜就是不够活络,
到底不好全用。
单说这两年,
凤姐儿眼瞅着两府几百号的下人,
竟没有几个合意的。
那东府自不必说,可卿丧事上,差点没把凤姐儿气死。都是些游手好闲、还管不住嘴的粗笨东西!
这边吧,更是一言难尽!
都是不省油的灯啊!
妙玉旁观着这一园子的装神弄鬼、勾心斗角,待要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想一想自己的身世,再看自己眼下这境况,竟直觉得比丫头们还不如。丫头们还想说就说,想干嘛就干嘛,自己和一个活死人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心里不禁要把往日念的经,
都推翻了。
单说这称呼“小红”的红玉,自从看了这园子,本来逍遥自在,一天到晚无非是花花草草地忙一会,闲了看猫狗打架。
这架势,俨然就是这园子的主人。
可自从春天上,一群人进来了,
红玉在怡红院的身份,
竟沦落到连个粗使丫头都不如了!
这天红玉扫完地下班,一回到家,
饭也不吃,猫也不抱,往床上就那么一躺。待要蒙头大睡,把一天的不快活,都“断舍离”地抹了去,可任她怎么想睡,就是睡不着。心里的着那块被芸二爷捡去的手帕子,都快飞到大脑门子上了。
这么想着想着,再联想到自己整日就只在下房里,和那些下辈子也看不到天放晴的粗使丫头们混在一处。再联想到最近在怡红院里受的委屈,不由悲从心中来,泪从眼里出,早就花容失色,身枝乱颤,哭得连门外的猫都叫起来了。
刚下班回家的林之孝家的,
虽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却是荣府里一等一有见识的奴才。
自从祖上跟了贾府混,
像她两口子这样的,
家生子再结了婚,
生出的孩子,
自然是有些个体面的。
要不那荣府大管家赖大的孩子赖尚荣,
怎么能赎了身,
还能去捐官混功名呢?
他们夫妻俩,虽然比不得赖大会赖混,可在主子面前,那也是能说上话的。他林之孝家的,不就是凤姐的干女儿么?
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林之孝家的,就听到宝贝女儿小红撕心裂肺的哭声,打开房门一看,只见女儿衣服也没脱,就那么趴在床上,放声抽搐得身体都快要抽筋了!
“儿啊,有甚事和娘说说呗!”
红玉可不是个怕事的,前面听得娘进来,这会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对着林之孝家的,就开了机关枪:
“娘!别人说我我不怨去,他秋纹、碧痕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样的丫头罢了。”
林之孝家的是什么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有好话:“儿啊,娘一直和你说,咱那作孽天生的命,是没有办法改啊。所以为娘才和你反复说,要忍得住对吧,你看为娘的受得气,有哪样又是该忍得住的?可是为娘的这个“干女儿”的身份,要是不替主子担待着,到哪里吃饭去?儿啊你说是吧?”
说着说着,
竟也委屈得,
和女儿抱头痛哭起来!
听娘这么一说,红玉在母亲怀里哭着哭着,倒有了主意:“娘!您请好了,女儿不信邪,不信命。玉儿要把咱们林家的面子,给找回来!”
这话被石头记的作者雪芹听到了,不禁也拍手叫好,不愧是个要强不甘人后、嘴皮子够使的好丫头!于是还真帮红玉实现了她小小的人生愿望!这话还得以后,等主子们倒霉了,才能轮到她找补回自己的脸面子。
机会真是都给了有准备的人!
话说没多久,红玉轻轻松松,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像脱了怡红院的笼的鸟,入了王熙凤家的巢!
这次,她没有听爸妈的唠叨,忍气吞声,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做那千年的忍者小乌龟!
她听了爸妈偷偷说的悄悄话:
“细察言,多观色。把想说的那些心里话儿,暂且先吞回去!”
难怪凤姐儿评价这一家子,说是:“一个天聋,一个地哑,那里承望养出这么个伶俐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