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森林里一起救出珀莉和科林后,托马斯和杨衣的关系融洽了许多。
亨廷顿和伍莱家特意上门对杨衣表示感谢,村里人也对她愈发友善。杨衣帮米兰达取了一回邮件,经过村里时,收到许多下午茶邀请,不过都被杨衣谢绝了。
她越来越喜欢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
正是晚餐时间。
长方餐桌铺着白色餐布,复古花瓮中插着一束从花园里剪来的鲜花,配色有一种油画美感。米兰达是一个优雅的老太太,审美水平虽然比不上她的艺术家主人,但也不差多少。
那天,米兰达去和隔壁邻居太太喝下午茶,杨衣看到瓶中的花都枯萎了,就在花园摘了一捧花插进花瓶,但怎么摆弄都没有米兰达插的好看。
托马斯下楼正好看到,露出辣眼睛的表情,他薄薄的嘴唇蠕动一下,想从那薄薄的嘴唇中喷出什么嘲讽的话来,似乎想到什么,他闭上嘴,转身上了二楼。
杨衣从他脸上看出“眼不见为净”的意思来。
“你吃的太少了,弗丽萨。”米兰达说。
杨衣面不改色吞下腥臭的沙丁鱼,又将一份烤肉随便嚼了两下,强行挤过喉咙,落到胃中。
最后她喝了几口茶,冲去口中食物的死朽气息。
“味道真棒,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学会您的手艺。”杨衣带着几分夸张奉承道。
“哦,弗丽萨,你的小嘴真甜!托马斯先生从来没有夸过我的手艺。”米兰达笑着说,还顺便瞥了一眼餐桌旁的托马斯,“别担心,不列颠菜应该是世界上最简单的菜系了,托马斯先生对饮食方面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能喂饱他的肚子就行啦!”
托马斯右手腕被狼咬伤还未愈合,上次救了两个小孩后,伤更严重了,医生说,如果还想作为一个用手进行创作的画家和雕塑家,接下来至少一两个月不能做任何重力活动。
听到米兰达略带不满的话,他像耳聋似的,看都没看,用左手持餐叉和食物做艰难的斗争。
米兰达收拾好餐盘准备离开,看到托马斯的模样,她轻咳了咳,对杨衣道:“弗丽萨,亲爱的,何不帮帮托马斯先生呢?”说罢,嘴角翘起一丝莫名的微笑,转身进了厨房。
于是,杨衣将自己的椅子搬近托马斯旁边,拿过他的餐刀和餐叉,帮他把盘中的烤肉切成方便入口的小块,似笑非笑道:“尊敬的艾塞克斯侯爵阁下,请让您忠诚的仆人服侍您用餐!”
明明这种称呼在别人嘴里很恭敬,为什么到了她嘴里偏偏听起来怪怪的?托马斯瞥了她一眼:“我没有从你恭敬的语气里面听到任何恭敬。”
“那大概是我对不列颠贵族礼仪不太熟悉的缘故,阁下,还请您多多包涵。”杨衣以一种装模作样的态度,拙劣的模仿着不列颠式腔调。
托马斯挥挥手:“得了吧,弗丽萨,让我清静一会儿吧,在小村庄不就是为了躲开这些虚伪的礼仪和装模作样的态度吗?”
杨衣粲然一笑:“鉴于您高贵的身份,我只不过是在做出符合您身份的礼仪,先生。”
托马斯定定看她一眼,几乎看的杨衣有些莫名其妙了,“弗丽萨,你不会是一个狂热民主分子吧?废除君主制的支持者?你在讽刺我?因为我的身份?”
杨衣叉起一块烤肉塞进他嘴里,语气平淡:“这是你们国家的政治,跟我无关。我只是好奇您这样的身份,从小都是怎样生活的?你不知道,对于您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大贵族大资产阶级,我可羡慕嫉妒恨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近好像不在乎那么多了,行为举动有着超出往常的随兴。或许是源于对这种生来就拥有一切之人的嫉妒,或许是对即将到来的灾难的回避,也或许是一种破罐破摔的任性。
从前她很在乎身边之人的情绪,害怕冒犯别人,害怕别人对她有看法,这种沉重的人际关系甚至成了她的负累。
但最近,她突然不在乎了,甚至想要故意去冒犯别人。
托马斯语气刻薄:“怎样生活?虚伪的贵族礼仪,混乱的私生活,为了权力和利益争的头破血流,还有貌合神离的夫妻,冷淡的亲子关系——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不外乎这些!如果你想要更多的细节,就订购一份不列颠销量最大的小报,那里尽可以满足你所有的好奇心!”
他语气中充满了厌恶和冷漠,让她不由得为自己的一时兴起感到后悔。
杨衣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态度的异常,她诚恳的道歉:“好吧,托马斯先生,我向您表示歉意!现在我不是作为女仆在伺候你,而是作为一个朋友在帮助你。来,张嘴,啊——”
托马斯接受了她的道歉,从善如流的张开嘴将那块烤肉吃进嘴,等咽下了,他高傲的仰着脸,对她进行表扬:“干的不错,弗丽萨。”说着示意桌旁边的餐巾。
杨衣嘴角翘了翘,拿起餐巾给他擦嘴。
“女仆工作做的不错,弗丽萨,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会荣升为我的女管家,接替米兰达的工作。”托马斯棕绿色眼眸中充盈着笑意,好整以暇的说。
杨衣垂下眉头,眼中划过一阵悲哀,不过很快就散去了,“希望有那么一天。”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