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侯夫人面色淡淡,“当初世子重病求亲,外间都知道,这门亲事是为了冲喜的,不然,以沈家这样门户,何以有资格将女儿嫁进侯府?你们既然应了亲事,那便应当清楚,冲喜要面对的风险,最坏的可能,便是世子没有好起来,新妇要在侯府为他守节,如今世子痊愈,新妇不必做寡妇,你们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又翻脸不认了呢?”
这倒也是事实,贺氏一时语塞,无言反驳。
当初的确是他们看中了侯府的显赫,才冒险结了这门亲,如今是没有资格再来挑侯府的不是。
可自家女儿还年轻,就要守一辈子活寡,世子那样,她膝下也不会有孩子傍身,她怎么舍得女儿受这样的苦?
“齐侯夫人……”
刚要开口,却被齐侯夫人打断,“亲家夫人心中不平?”
她面上还是客气的笑容,眼神却冷了起来,“我们齐家堂堂正正求娶,婚事也是你们亲自应下的,怎么如今却像是,我们侯府欺着你们了?”
她冷笑一声,“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难道我会不知道?无非就是想以姻亲关系,靠着侯府一飞冲天,这我也可以理解,我念在你们肯将女儿许嫁的这份情,就连你们临时反悔,要将亲事换人,这般没规矩的事情我都答应了。”
“再者,沈氏自进了侯府,我给了她世子夫人的尊贵体面,亲家老爷十多年未曾有过变动的官职,也往上升了两阶,我倒想知道,齐家这般诚意,沈家还待如何?”
贺氏额上渗出冷汗,她慌忙擦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侯爵夫人的怒火,不由有些无措。
沈平婉也有些吓着了,低下头紧咬着嘴唇站在一旁,她自小在乡野长大,没规没矩惯了,最怕的就是自家婆婆这种满身威严的人。
“齐、齐侯夫人……”
贺氏强行挂起笑脸,“我们也不是要如何,只是,婉儿今后若无子嗣傍身,下半辈子又该怎么办呢?您也是母亲,应当能体会我的心情……”
“这就要看她想要什么了。”
齐侯夫人面色冰冷,“我膝下就瑞儿一个独苗,侯府的爵位不可能无人承继,瑞儿若无所出,必定是要从族中选继一名嗣子到膝下的,你这女儿若能熬出头,日后的身份便如同我一般,何愁没有倚仗?”
她瞥了沈平婉一眼,神情略带一丝不屑。
“沈氏虽说骄蛮愚笨了些,但好好教导一番,勉强也能掌事,她是世子的嫡妻,这一点我们不会不认,只要她能过了我这关,侯府还是会慢慢交到她手上的。”
贺氏听得动容,“您……早已计划好了?”
齐侯夫人瞥了她一眼,眼中露出一抹凝肃,“你们既然知道了世子的事,那我也就直言了,世子如此,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得不为他谋划,沈氏若能想通,日后我的位置就是她的了,若她还是不愿——”
“侯府也可以一纸休书,还了她的自由身。”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惊。
齐侯夫人面上衔着一抹冷意,“世子如今已经痊愈,即便身子有恙,想进侯府的人也还是不少,齐家可不止你们一个选择,我耐心有限,今日索性把话说开,该如何抉择,你们自己想吧。”
众人都沉默着。
听到齐侯夫人给出的明确答复,贺氏也心动了,若能过继个孩子养在身边,再继承侯府,倒不愁日子过不下去,只是,婉儿的终身就耽误了……
可若接了休书,婉儿成了二嫁妇,还能不能寻到亲事都难说,而且,万一侯府因此记恨沈家,要对沈家下手,犹如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到时自家又有什么招架之力?
贺氏只觉得心里很乱,她既不想得罪侯府,也不想女儿受罪,无奈之下,便看向了沈平婉。
沈平婉面上也满是纠结。
前世,她嫁进寒门,卑微过活了一辈子,听到沈南葵做了风光无限的侯爵夫人,她心里又妒又恨,当她被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欺压致死时,唯一的念头便是,她也想做一回威风八面的当家主母,掌管别人的生杀,而不是只能受人欺负。
可如今,若真选了这条路,代价却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她不想守活寡,但要是离开了侯府,不做世子夫人,她又能再嫁去什么样的人家?
只怕到时候留给她的选择,连顾家也不如,那她这一世,岂不是仍旧要被沈南葵给比了下去?
这叫她怎么甘心!
沈平婉越想越气,阴毒的目光瞪向沈南葵,都怪她上辈子什么都没说!
贺氏迟疑片刻,起身走到了沈平婉面前,对着她耳语道:“婉儿,此番事情,若叫你父亲来定夺,他必然会叫你留在侯府,娘虽则也知道,你留在侯府是最好的选择,但娘更希望你能过得开心,所以,这一次你自己来选,无论如何,娘都支持你。”
到底是爱女心切,贺氏舍不得自己的亲骨肉吃亏。
不管如何,总要婉儿愿意才好。
沈南葵坐在角落,看似面色平静,端着茶杯的手却有些微微发颤。
其实她一直默默关注着,贺氏会如何说,虽然听不到说了什么,可她看着贺氏慈爱关切又一脸豁出去的神情,也猜到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