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琴放在身前,十指芊芊素手搁在琴弦上,她这双手,已经许久未曾弹琴了...
前世只知服从着顺应,从未想过要争一争,既然已经知道不争的结局,那就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了...
秋风微拂,宁容璋的瞳孔里真真切切的倒映出女子白净的面容,既是温婉的,又是坚韧的。
如此复杂的多面体,就这么巧妙的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都是难得的想叫人深入探究。
琴声铮铮而响,纪梦舒十指有些不拘于琴式,一静一动之间随心所欲,将内心的铮铮呜鸣尽数发泄出来,说与众人听。
起调委婉流转,似是在诉说闺中女儿家那些斩不断理还乱的千头万绪,而后音调微微起伏,一朝步入皇室,半生如水深火热之中,叫人煎熬不得。
后宫年华似是一盏明灯,熬近蜡烛的寿命,烛息,命尽。
琴声猛然掐灭,呜咽一声似是数不尽的前尘往事。
就在众人以为这婉转多意的曲调就要将近的时候,琴声“嗡”的一声发出振振嗡鸣。那激昂的琴声裹挟着不甘,裹挟了愤怒,叫人从那些愁绪之中脱离开来,一弦一动之间都牵引着无数人的思绪。
铮铮琴音响,谁人梦还来?
十指翻转之间,宁容璋微微蹙眉,琴音似人,她小小年纪为何看起来似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一般,叫人有些望而生畏?
她过去的年华里又曾经历过什么,才叫她的琴音如此的与众不同?
一把木琴不能承受她之离怨,纪梦舒手指反转之间,指甲勾断琴弦,琴音悲鸣一声,戛然而止。
如一场惊心动魄的历险戛然中断,叫人提起来的心始终悬浮在半空之中。
从琴声悲鸣之间缓过神来的纪梦舒微微睁开眸子,入目的景象还是那个所有人都觉得是盛世的大历朝,帝王将相沉湎其中,无法自拔。
“陛下,长公主,臣女手艺生疏,弄断了琴弦,还请陛下公主恕罪!”
长公主轻叹一口气,“舒儿,何以说此话?琴弦虽断,余韵悠长。好个起伏波澜的琴音。”
宁容璋虽不懂琴艺,却也能听出里面的杀伐果断之气,这前半段是女儿家思绪见长,绵延不绝的愁绪,那后半截——更像是久在疆场练就一身杀伐之风的将军。
真真叫他惊艳。
在场众人听的一清二楚,这会才缓过神来,“这位纪家的五小姐琴音确实不错,竟让老夫想起年轻是征战沙场的时候。”
众人连连称好,刘花朝面色有些僵硬,不得不顺着众人的话道,“纪家姑娘的琴音确实不错,只不过琴弦断了,便算不得一首完整的曲子...”
长公主蓦然笑道,“舒儿的琴音,只半首便足以封神——”
刘花朝冷哼一声,索性不在管,最后还是宁怀暄收拾烂摊子,“既如此,那朕便做主,这琴艺第一名的位子——便是纪家五小姐...”
竟是没能难倒她。纪凝秋的手心微微攥起。
纪元正抚掌笑道,“阿舒藏着这好本事,改日再叫阿兄开开眼。”
宁容璋瞧着那位自称阿兄的人,回头看了看阿三,后者会意,悄悄点了点头,那人正是纪家小姐的胞兄,只是常年都在边郡,这京城之中,不曾过多见过罢了。
原来只是阿兄...
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宁容璋抬眸瞧了瞧那恬然自得的某人,安静闲适的似是一副画。
有了几位胆大之人开头,后面的棋艺不少官家女子跃跃欲试,只是只远远的看人下棋颇没有意思,况且下棋耗时不是一般的长,众人正被秋日暖融融的太阳照着,除了场上几人斗棋之后,绝大多数人都是哈欠连天。
宁怀暄有些坐不住,瞧着下面一时片刻还结束不了,便起身同刘花朝说了两句话,随即消失在拐角处。
纪凝秋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眼中的相思掩都掩不住,纪梦舒收回目光,目光有些空。
片刻,身边那人的位子已经空了,纪苒苒拉住她的手,问道,“二姐,你去哪里?”
纪凝秋敷衍道,“自然是要如厕...”
新来的丫鬟呆头呆脑的,见主子走了也不知晓跟上去,只愣愣的立在身后。纪梦舒不动声色的看了那人行色匆匆的脚步,用脚趾头想都知晓她是去干什么去了。
小黄门立在不远处,瞧着宁怀暄独自一人在阁楼之上。凭栏远望,能瞧见巍峨宫殿耸立其间。
身后传来清浅的脚步声,宁怀暄没回头,反倒是纪凝秋有些沉不住气,盈盈道,“陛下,何故一人在此处?”
“图个清净罢了。”宁怀暄负手而立,目光放的长远。也唯有独处的时刻,纪凝秋才不觉得他高高在上的不近人情。
“那臣女陪着陛下。”纪凝秋立在他的身侧,陪他一同看景。
男人哼笑一声,心中自然明白她的来意,嘴角轻佻的弯起一抹弧度,“怎么?纪家的小姐难道没人陪么?”
纪凝秋大着胆子走上前,两人的距离呼吸可闻,小黄门立在不远处,再次瞧见陛下同那纪家的二小姐,默默背过身去。
“臣女想和陛下在一处,自然也就不希望别人来陪着...”纪凝秋双目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