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淡的魂魄溶在池水中,化为光丝向池中的少女汇聚。
伶述尘收了记妖剑,静默在池边。
良久,银发少年伸出手,指尖触碰了一下池水。水中他俊美的容颜,破碎成一圈圈波纹,荡漾开去。
破碎着,他眼中一直躲藏的情绪,全都变成水波,消弭在一股股热气中。
记妖剑颤抖着,剑身翁鸣。伶述尘伸手抚过剑身,看见池中的少女一点点沉下去。
鹿羲梧进去之前信任的眼神让他有些新奇又好笑。
这一池烈火般的赤水,凤凰都少有抗得住淬体的。所谓淬体,便是以无上真火烧断错行的经脉,再以炙烤,使其重新生长。
痛苦程度,不亚于活着将人抽筋扒皮。
他一句会护着她,她便头也不回倒了进去。不知不觉,银发少年唇畔勾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记妖在他手中,有些害怕地抖了一下。
伶述尘垂眸:“你有意见?”
记妖不声不响,像是死了一般。
原本平静的赤水,忽然刮起一阵猛烈的湖风,炽热地温度令周遭玉石破碎,倦起银发翩飞。
温度越来越高了。
记妖有些难受,剑体不断颤动。伶述尘抬手将长剑收入腕间,幽黑的眸子望向越来越剧烈的赤水。
赤水之中,颜色参差不齐,一股股鲜血一般的热流从深不见底的池底往外冒,带着越来越热的温度。
原本沉下的鹿羲梧此刻又冒出了脸,眉头痛苦地皱在一起,脸色酡红,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
赤红的神纹极缓极缓地浮现,明灭之间,随着呼吸一寸寸攀爬。
银发少年在池水边沉吟了一阵,靠近了几分,朝着鹿羲梧伸出手:“难受吗?”
鹿羲梧意识被困在一片混沌,身上的痛楚时时刻刻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看不见,却听得见。
听得见无上真火烤干她的皮肤,烧断她的胫骨时噼里啪啦的断裂声,还有血肉被火浸泡的滋滋声。
也听得见伶述尘问那一句话。
在周遭痛苦的烈流中,那一声是一股淡淡的清泉,拉回了她几乎要崩溃的意志力。
“靠过来些。”
鹿羲梧眼角发酸,费力朝伶述尘靠去。
伶述尘看见少女滚烫的脸躺向他的掌心,软肉陷在他掌中,睫毛颤抖着扫过他的手骨,无意识咬着下唇。
他的手是凉的,似一块终年不暖的寒玉。
鹿羲梧轻轻贴着,用凉气缓解着身上的痛苦。
他知晓她很痛,痛到冒出了原型,额头上蜿蜒青筋。
小兔子柔软雪白的耳朵垂下,咬着唇,连痛吟都不曾发出一声,眼泪在眼角无意识渗出,就这般倔强地泡在水中。
伶述尘动了动。
鹿羲梧有些迷糊,处于一种想晕又晕不了的状态。她听到伶述尘靠了过来,呼吸声在她耳边被放大。
“你…要干嘛?千万不要下来,很痛……”鹿羲梧声音细碎,强挺着身体退了几分。
岸上静默一瞬,传来一声淡笑:“蠢兔子,被烫傻了?放心好了,本尊才不会为了一个傻兔子,以身试险。”
鹿羲梧放心地再度沉入水中,几乎连听觉都失去了。
涅盘池的淬炼极其痛苦,由外至根骨内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都需被搅碎,再重新拼凑,以达最适合修炼的体质。
她不知道自己被淬到了哪一层,但每一根骨头都是疼的,每一寸皮肤都是火热的。
鼻尖除了浓郁的血腥味,还有月息的清香。
鹿羲梧困在意识的深海中,不知为何想到了伶述尘那一对柔软的狐耳。
鬼沼初见狐耳,那一对银白柔软的耳朵就竖在发丝间。外表绒毛雪白,内侧却是淡淡的粉红,耳尖有些弯折,看着十分柔软。
圆润饱满的耳朵,随着少年的动作,轻轻抖动。
主动塞进她掌心的尾巴也是柔软的,绒毛细腻,贴在她掌心,调皮地蹭着她掌心的纹路。
身上水深火热,脑中更是水深火热。
鹿羲梧觉得自己又快要死了,异常地想去抓那对银白的耳朵,放在掌心使劲地揉搓。
沉沉浮浮之间,她感觉自己被一根尾巴捞了过去。清凉的气息立刻缓解了碎魂剥皮的痛苦,尾巴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她。
她摸索着往前伸出手,果然抓住了柔软地过分的耳朵。
耳边传来一声暗哑的喘息,她听见伶述尘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蠢兔子,不许摸。”
他不是说他不会下池的吗?
那现在算什么?
鹿羲梧张张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死死抓着银发少年柔软的耳朵,以此来抵抗身上的痛楚。
她看不见,只听见了伶述尘有些痛苦的呼吸声。
十分压抑,又痛苦的低喘。
涅盘池中,无一活物。更何况,伶述尘本无需淬体,他下来,无非是受一遭鹿羲梧受过的痛苦。
水面之上,赤红荡漾。两人的银发缠绕,在水面上随水纹一圈圈荡漾开,像千丝万缕剪不断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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