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前头有个女娃。”驾车的侍从声音都有些发颤了,若是方才他勒马再慢些,怕是就要直直地撞上去了。
“女娃?”邓仁一手稳住姜离,一手挑开车帘往外看去。
姜离的视线顺着他的动作同样往外看去。
越过车门,越过侍从,她看见那个软糯如团子的女娃娃就站在车前位置,歪着头,眨巴着好看的眼睛看向马车方向。
笑意忽然爬上嘴角,姜离眸光软了下来,撇开邓仁的手,自顾自往马车下走去。
“郡主……”邓仁出声想喊住她,担心这女娃是不是有诈。
“乔儿。”欢喜的声音响起,姜离从马车上落了地,转身就要往乔儿的方向跑去。
软甲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束身的软甲透着暗色的金光,萧月黑发高束,腰间配以一把长剑,自左侧的巷中走来。
神色凌厉恶狠,上前一把将粉色团子一般的女娃抱起护在怀中,抬手温柔地替乔儿擦净脸上的雨水,继而转身对着马车方向看去。
只一眼,萧月先是愣了好一会儿,旋即释然一笑。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
姜离跟着萧月去了她在棣安城中临时落脚的一处住家。
兜兜转转一天,结果连棣安城都没出得去。
邓仁有些郁结,一个人坐在侧屋檐下,时不时抬眼去看主屋的窗口。
两个女子正相对而坐,喝着清茶。
姜离依旧一副散漫的模样,懒懒散散趴在高架起来的软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枕头上的尾穗。
萧月扭头看着窗外忽然又大了不少的雨势,好一会儿,才转而看向对面的女子。
两人间的桌上,那卷圣旨正静静摆着。
“你竟就这么轻易答应了,倒不似你的行事风格。”
姜离抬起眼皮子看向萧月:“我是何种行事风格?”
眉头微凛,萧月沉思了片刻:“你不是向来想寻自由,不想被束缚?”
姜离敛下眸子,没做声。
“你忘了,你还要回家吗?”萧月盯住姜离的脸,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一些什么。
心尖儿狠狠一颤,姜离鼻头一酸,强忍下要泛起的泪水,直起身子,掖了掖鬓角的碎发:
“我要是知道怎么才能回去,定早就不在这儿了。”
“我试了许多种法子,但总是有些人有些事阻拦着不让我回去。”
“小月月,你知道那种,无论你怎么拼命努力,最后发现都是无用功的感受吗?”
两个指头在案桌上模仿着人腿走路,直至走到桌子边沿:
“我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然后呢,啪叽,掉下去了。”
姜离一边演示着一边给自己配着音:“接着我就又回到了起点,选择另外的路继续走。”
“但周围,本就是深渊,无论我往哪个方向走,都会掉下去。”
萧月被她云里雾里的话说的有些糊涂了:“是谁在拦着你?”
姜离撇撇嘴,忽的垂手,动作迅捷,自靴中一把摸出萧月送自己的匕首。
“哐当——”金属匕鞘落于桌面发出声响。
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将匕首推到了自己的脖颈处。
“你做什么?!”萧月的反应比她更快,身形跃起,越过桌面,一把扼住了姜离的手腕。
姜离勾起一个凄惨又无奈的笑,她知道,自己若是用力,萧月是敌不过自己的。
但没必要,就算自己把自己刺伤了又如何,这里的人,都会用尽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将她救回来。
“看,我就知道你会拦我。”姜离无力地叹了口气,推开萧月的手,将匕首收了起来。
萧月眉头拧着:“因为回不了家你便寻死?”
“错了。”
“正是因为要回家,所以才寻死。”
姜离抬起食指,意味深长地摆了摆。
萧月没有收回手,反倒是毫不犹豫地落在了姜离的额头上,平平道:“发热了?”
姜离气鼓鼓地嘟了嘟嘴:“才没有。”
“既没有,怎么张口就是胡话?”
“你!”姜离又好气又好笑,没闪躲,任由萧月的掌变指,在自己脑袋上弹了一下。
“只要活着,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萧月的声音冷冷清清,“你要是再有这样的念头,也别去什么江陵了。”
“老老实实留在境线。”
姜离抬眼,笑着去看萧月认真的神色,眼眸子骨碌转了一圈,向她跟前凑了凑,神色里满是打趣:“你在担心我,小月月。”
萧月抿唇,见她嬉皮笑脸的,没忍住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再胡闹?”
姜离学着乖,撇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啦,我知道的。”
“这圣旨还在眼前呢,你怎敢说留住我这样的话。”
快速瞥了桌上的明黄一眼,萧月重新坐了回去:“把你留下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她虽常年不在宫中,但自认自己作为女儿,在父皇跟前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嘻嘻。”姜离笑了,喝了一口水,“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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