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师兄,你回来了。”
少年缓缓起身,语气平静淡然。
萧湖意听见自己吞了口唾沫,下意识问道:“你……度殷,你知道什么是裸虫吗?”
他已是怀疑度殷彻底疯了,不是污秽就是心锚崩毁,而失去人性的传承者天然认为众生皆虫,无法分辨凡人和裸虫的区别。
厉九川微微扬起嘴角,“萧师兄,你,不就是,裸……着的吗?”
萧湖意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
只见上半身价值不菲的“宝铠”已经连残渣都不剩,胸膛灰扑扑光秃秃的一片,还有明显血肉愈合的痕迹。
他长出一口气,知道度殷这小子刚刚是故意吓唬自己,差点就听错了!
如果度殷要说自己就是裸虫,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秽种和传承者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他接到的命令是保护度殷,而不是保护一个被污秽的传承者。
“萧师兄,我刚刚开玩笑的,你该不会生气吧?”
厉九川凑上脑袋,乌黑的大眼珠里却看不见丝毫笑意。
“你不高兴吗?
是因为未留城?
他们, 也在你们庇佑的范围之内?”
并非只有萧湖意做好了准备, 厉九川同样具备冷酷的意志,如果萧湖意对他产生过分的不满, 以至于威胁到自己……那么结果一样,没有人能阻拦他完成这一世的夙愿。
萧湖意看着他身后满城冒烟的尸骸,开口答道:“未留城不属于西金,他们都是传承者, 做错了事, 就得付出代价,何况是他们先动手袭击曜日府,罪该如此。”
“师兄心怀大义,明断是非。”厉九川拱了拱手, 然后回头。
黑压压的烟云已经退散, 空荡荡的废墟里散落着莹润的遗玉。
他五指虚抓,所有的遗玉尽数化为一股股灵源,飞一般钻入他体内。
萧湖意眼角抽搐一下, 虽然明白度殷仍存在本心和理智,但他的作为,已经越来越接近非人的存在了。
是不是有人天生就是这样,即使不被污秽,也无情似神?
……
……
“逃!”
邓将军丢下一句话,人已经飞速远去。
巫羊心痛地看着被屠戮的巫氏体兵们,也只能咬牙舍弃。
曜日府看似都是残兵剩将,打起来却一个赛一个凶猛, 往往要三五个未留城的体兵才能和一个曜日府的府子对抗!
而那两个大夫子, 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却随便一个人都能压着他打, 祈神铃都被打出了裂缝!那个说大话的邓将军也更是可笑, 口口声声要全灭曜日府,结果全程都被打得没半点还手之力。
巫羊没有办法, 只能转身逃离, 而曜日府的两位大夫子居然也没追赶, 目送他们远去。
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天边, 火位大夫子才长出了口气,强装出来的威势也跌落下来, 一屁股坐在被打散的板车上。
曜云尽管脸色苍白,也还是帮府子们迅速平定了未留城残党, 才堪堪停手休息。
他左右环顾,白须颤颤巍巍地道,“水院的都回来了吗?”
“禀大夫子!林雪丹在此。”
“林金在此。”
“徐天仑在此。”
“黄远全……”
“纪卢……”
这五人探寻没一会就听见激斗的声音,便急急忙忙赶了回去,根本顾不上其他人在不在。
“禀大夫子,萧湖意和度殷不在!”林雪丹单膝跪地,抱拳大声道,“请大夫子准许我们前去寻找他二人!”
“速去!”曜云说到一半,又急道,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
“云夫子, 我估计他俩还在未留城。”曜炎突然开口道,“方才未留城那波人来的方向似乎出现了些许异动,应该是【水巨巫】的气息。”
刃兵之间的战斗需要全神贯注, 稍有差池就生死难料,加上打斗激烈狂暴,置身战场的人犹如被困飓风之中, 灵源混乱,五感迷蒙,很难有人能关注到战场之外的事。
也就火位大夫子有这个能耐和精力觉察此事,因为曜云不仅一个人对战了邓将军,还帮他出手压制了巫羊,才让火位大夫子有喘息之机。
“完了……”曜云听完不光不因为找到方向而高兴,反倒抓住火位大夫子的衣襟,焦急地大吼,“快去追!跟我去追巫羊!”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巫羊等人逃离后必然要回未留城,而度殷他们正好就在城里, 两者一旦撞上, 必死无疑啊!
虽然巫羊实力弱,但再弱也是刃兵,境界压制无解,别说度殷, 就是经历过几度灭神之战的萧湖意也要饮恨当场!
……
巫羊跑到一半,忽然使劲揉了揉眼睛,他发现世界像蒙上了水渍一样,变得模糊不清。
前面的邓将军忽然停住脚步,巫羊险些撞上这厮,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恼怒地问道,“将军怎么不走了?难道要回去和曜日府决一死战?”
谁知邓将军根本没搭理他,只是朝一朵灰色云彩开口。
“蜚六,你拦在前面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