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厉九川身后,“还没门高也叫大嗷!”
话还没说完他就摔了个马趴,厉九川不动声色地收回腿,炎琥吭哧半天才追上来。
进了客栈大门,只见桌椅板凳从街头摆到街尾,连着有百丈之长,这家客栈竟然是个通间。
整侧楼阁都是他家的,也难怪有小厮守在道口迎客,却无其他店家相争。
掌柜是个相貌堂堂,凤眼细长的中年男人,留着两缕长髯,平添三分儒雅之气。
见到两个小孩住店,他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好奇,“小公子从哪里来?一个人?”
厉九川行礼道:“从山中来,要往虎都去。先生可知道去路?”
“自然知道。”
掌柜捋了捋长髯,“小公子若要去都城,这里没有游龙行,但有云鲸叟,从城后断崖乘云鲸可去。当年此地穷乡僻壤,既无鱼米之丰,又无瑰宝奇兽,全靠一群打铁的倔驴撑着,才堪堪筑起高楼,可惜哦,多言了。”
“云鲸?”
厉九川没想到竟能如此轻易得知这座城背后的秘密,听起来似乎还是众人皆知的那种。
“不错。”掌柜打量他几眼,又道:“云鲸叟小气,看命收钱,你若命轻,他取财重,你若命重,他取财轻,不过嘛,最少也得一颗枣玉。”
“枣玉?”
看见这小家伙满脸不解的样子,掌柜忍不住笑起来,“你竟连这也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伙计,将你等小虫领进来?”
他话未落音,之前的小厮急忙喊道:“大人,镜石已亮,我才将他们请进来的。”
周围或吃饭或休憩的客人听见动静,都纷纷转过头看热闹。
“镜石既亮,说明你有传承,在下眼拙,居然没看出来。”掌柜又捋起长髯,自顾自地道:“那就让我猜猜,你是什么传承。”
厉九川皱眉,从炎琥手里拿过一贯金玉钱,“掌柜别调笑我们了,住店。”
“在下姓扈,名行舟,承蒙客官们爱戴,唤我一句扈先生。”
掌柜拨开玉钱,从账柜后面走出来。
他手里提着一支长长的玉烟杆,面容慈和地点了点炎琥脑袋,“这是个小裸虫,住店可以,但他不能跟你一起。”
“凭什么?”炎琥眼珠一瞪,像只瘦凶瘦凶的土狗。
“凡人跟我们待久了没有好下场,我这楼里都是仙客,你得去隔壁跟伙计们住。”
说完,扈行舟一双凤目似瞑,嘬了口烟嘴,吐出浓浓的白雾,这雾气飘渺地绕成一团三头六臂的恶兽,张牙舞爪地冲炎琥咆哮。
后者鼻子一抽,咚地丢下行李,喊了声保重,头也不回地跟着一个伙计溜了。
厉九川没搭理他,只是道:“那么扈先生,我住哪儿呢?”
“得看你五德属什么。”扈行舟烟杆一翻,又轻又快地点在孩童胸口。
厉九川只觉得一股浊气自胸膛上涌,轰地冲向颅顶,四面八方都传来窸窸窣窣的耳语,吵嚷个不停。
面前的掌柜变成一只偌大狸猫,竖立的瞳孔闪着金光,它姿态雅然地蹲在账柜上,正轻描淡写地打量自己。
周围的看客们尽是些豺狼虎豹,满嘴利齿,口舌流涎,一个个披着斑斓毛皮,摇头摆尾,贪婪觊觎冷漠好奇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莫名的怒火冲上厉九川心头,仿佛猎来的鲜肉被野狗偷食,熟悉的老窝被陌生人躺过,刚新买的衣服被人踩了一脚君王不可亵渎,竟敢冒犯吾!
“嗯?!”
冷酷威严的声音像从另一个灵魂里震出来,宛如山顶鸣响的古老铜钟,浑厚地回荡在四野八方!
小小的孩童凛然而视,稚嫩的容貌不怒自威。
众人骤然肝胆俱颤,惊惶不安,好似有可怖的存在威慑般地显迹,却又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消失了。
“哎呦哎呦,小祖宗放手!”
突然间,扈行舟慌张求饶,“我错了还不成?这烟杆脆,可不能使劲捏!”
众人回神看去,只见扈掌柜的烟杆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孩童两指夹住细颈,但凡稍稍发力,就能捏它个粉碎。
“能住店了么?”
小童面无表情,但并未松手。
“能能能!上房,最好的神仙阁!”扈行舟苦笑连连。
这行走在上水渡,果真是有三样人不能惹,野神信徒,孤身女人,和眼前这独行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