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让炎琥告诉所有人正确的路,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剩下的事,他都不想再管了。
生也好,死也罢,听天由命。
火把在手中划了两个圈,厉九川拈起一对火石揣在怀里,“我出发了,你自己保重。”
炎琥望着他的背影,然后抱拳深深弯腰,“愿君平安,不忘赴约!”
如果说炎琥希望有个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活下来,那便是这祝公子无疑了。
能打能杀,小有本事且不会成为绝对的威胁,合作起来,对于他所擅长的部分当仁不让,不擅长的又愿意全权交给自己,天底下恐怕很难找到这样的好帮手了。
可惜炎琥心中叹气,他怀疑,不,他认定这位祝公子心中的“善”和自己想的“善”还是有所不同。
他愿意救所有人,是因为这样做有利于他的逃离,且是顺便的事。
祝涅愿意救,是因为顺便,且可能利于他的逃离。
一个简单的顺序不同,就会招致截然不同的局面,就好比剑客出招,心怀死志的那个绝不会迟疑,但仍有退路的那个就少了果决。
他将剩下的油罐和布条丢进地道,做好遮掩,自己已经尽人事,只等天命一出,便得成败了。
炎琥这边去谋定人心,厉九川则已经上了山,熟练地顺着廊道绕进山腹。
他取出火石点燃火把,橘红色暖烘烘的火焰驱散了黑暗,让他得以见到里面真实的样貌。
这是一座巨大的石穴,仿佛曾有千百人一下一下敲出,墙壁尽是数不清的凿痕。
还有深褐的线条绘制在两侧以及上下的岩石上,粗犷地画出一座凹陷的“祭坛”,以及两侧各自侍立的一位祭祀。
“祭坛”上有人高举双手,跪倒在同类的尸体上膜拜着什么。
厉九川再往前走,只见地面“长”出一排排错落有致的石碑,每个都有丈许高低,两人展臂之宽。
自下而上,越来越尖,如同长在地面的巨大叶片,又像穿山甲翘起的鳞。
他绕着石碑间隙走来走去,甚至伸手掰下一小块来,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可出了“碑林”,两粒奇怪的大泥茧落在他眼里。
单只是泥茧高低,也有两个厉九川这么高,其表面湿漉漉的,摸一下还粘手。
他隐约感觉里面可能有什么东西,便拔出镰刀,闭上眼睛运起玄十一的剑诀。
无形无质,无我无想,漆黑的世界里陡然亮起两团乳绿的光!比起祝槃猩红短线,“绿蚊”狭细长线,“泥笋”隐匿褐线,这两团光简直就是跳上岸的鱼,还一动不动,坐等宰杀!
厉九川根本不用想,直接挥手斩破两团怪光,在这种地方的活物,不是秽种也和传承脱不了关系,身为凡人的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果然,还没睁眼就是一股子铁锈味喷出,黑绿的液体顺着地面淌下,厉九川抬脚碾破半截泥茧,露出张熟悉的人脸来。
竟是平日里指挥黄杉们干活的青年师长!
他再拨开另外半颗茧,湿漉漉的粘液拉出长长的丝,依然盖不住那张女人的脸,是和青年一起的那个女师长。
厉九川拧着眉毛,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丝毫没有防备就被自己给杀了。
但看其脖颈断口,除了骨头还有少许血丝,其他地方渗出来都是黑绿汁液,已经和人不沾边了。
再剥掉剩下的泥壳,只见两人身躯多少都些不同程度的损伤,一个腿被砸得粉碎,一个肚子被穿了个大洞,都处于即将愈合,但又没有完全愈合的程度。
如果有修炼传承,没必要以这种法子来恢复自身啊厉九川忽然想到消失的那颗秽种遗玉,也许是遗玉在此地都会被某种意志吞噬,所以这两人才会这样恢复肉身?
可按理说,灵源也很充沛才对,但他几次在地下作乱,导致灵源匮乏也说不定。
厉九川踢开尸体,正要继续往深处走,却发现那青年师长的脑袋在地上刮过,掉下一层白膜。
他蹲下身,用镰刀挑开膜,一张更加熟悉又稍显陌生的面孔出现了。
竟然是苗姜!
再细看,这个苗姜没有属于老人的皱纹,脸颊更圆润些,仿佛年轻了二三十岁。
厉九川站在原地许久,心底有种不可思议但又在情理之中的猜测。
如果自己的猜测属实,那么祝安临对苗姜的钳制,是否还作数?苗姜对自己如此上心,祝安临的安排不言而喻,定然是让他以神名起誓,但若苗姜不是“一个人”,承受誓言反噬的,又是谁呢?
他这边陷入沉思,炎琥那边却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