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童不理会自己,这位游历医师又问道:“你们镇子上,有没有一家人姓厉?厂万厉,喏,这么写……”
他说着,伸手倒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写出一个“厉”字。
趴着的小童抬了抬眼皮,“没有,没听说过。”
“……”
游医沉思了一会,突然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贵姓?”
“姓爻,没听说过吧?虽然看你的模样像是认识不少字,但这个姓好多人都说没见过。”
厉九川坐起身,就着残余茶水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X”,一本正经地道。
游医先生听见他这么说,忍不住微微笑道:“是没怎么见过。”
这时,客栈楼上传来咚咚脚步声,一位穿着水青小袄的女掌柜缓步走下来。
眼看苏姨粉唇微启要喊出自己的名字,厉九川立即瞪大了眼睛,反复眨眼。
也许是相处久了,心有灵犀,苏姨改口笑道:“这位客人要住房么?还是吃酒?”
游医拱手道:“不住,来一壶酒,上两样家常小菜即可。”
“好,客人稍等。”
苏姨去后厨叮嘱完出来,看见游医正跟厉九川打趣。
“你不是说你家掌柜的出去买菜了吗?”
“买完菜回来了呗。”
“好家伙,买完菜从楼上回来,是菜摊子开在天上,还是你家掌柜的不走寻常路?”
“我家掌柜乃是仙女下凡,你管的着么?”
苏姨噗嗤一声笑出来,引得两人回头看。
游医哭笑不得地道:“掌柜家的伙计真是巧舌如簧。”
“阁下过奖了,他并非我家伙计,就是个镇上的孩子罢了。”
“哦,说起镇上,我想打听一下有没有一家人姓厉?厂万厉?”
听见游医这么问,苏姨神色不变道:“野林镇是没有姓厉的,先生可以去城里问问。”
“好,打搅了。”游医再拱手道。
苏姨打好酒,端着酒壶放在桌上道:“先生找姓厉的人家做什么?”
“哦,受厉家长辈所托,要告诉他们些事罢了。”
“原来是这样,希望先生能早日找到他们。”
“嗯,借君吉言。”
套出话的瞬间,苏姨和厉九川就知道这家伙在撒谎,也从侧面印证了他似乎不怀好意。
因为厉九川父母早亡,除了爻嬷嬷而外,家里根本没有长辈。
吃完午饭,游医拜别了安宁客栈,走在小镇唯一一条净爽的石板街上。
不时看见几个罩黑袍或者戴斗笠的人,挨家挨户敲门传教。
路过这些家伙附近时,听见他们絮絮叨叨如同做梦般的劝诫之言,游医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好在镇上乡民们大多不理会这些野教,这倒让游医稍为满意。
拐过街角,路边坐着位摆摊的算命先生,他面色肃然,也不招揽来客,似乎是等客人主动停下。
“这位先生,我想算一卦。”游医停下脚步,温声和气地道。
“阁下算什么?”
“算字,厂万。”
“村北老屋。”
“多谢。”
游医伸手入怀,从衣兜里取出一枚圆润白珠,蚕豆大小,散发着浅浅的香气。
算命先生拿起折扇挡住他的手,“这份礼太大,小本生意,受不起。”
游医也不奇怪,每个算命先生都有自己的嗜好,遗玉不过是最通用的。
“那先生要什么报酬?”
“一贯玉钱。”
游医眉梢扬了一下,默默打开药箱,取出三百枚玉钱。
“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我用这个补吧?”
他再次取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乳白珠子。
“不了不了,那就只收三分之一。”
算命先生只要了玉钱,没有要那珠子。
游医也拗不过他,只好收了两粒珠子,离开了卦摊。
没过多会,后面走来了个打着呵欠的懒散小孩。
他蹲在算命摊前瞅了会,看着执扇的先生问道:“廖先生,如今已有三月,我来赴约了。”
廖先生只是点点头道:“等。”
小孩瘪了瘪嘴,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闭上眼睛就开始睡觉。
也不知等了多久,大概在梦里死了七八次,厉九川就被嘈杂的脚步声惊醒了。
不是之前的大汉,而是乡民们急匆匆地都往村口跑,说什么有人被外面的野兽咬伤了。
廖先生纹丝不动,仿佛那些人和事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厉九川正探头探脑地瞅,突然有人停在卦摊前,正是三个月前的大汉。
只见他拱手道:“这位先生,我回来赴约了。”
算命先生点点头,却是不说话。
这汉子又接着道:“不瞒先生说,我此前半贯玉钱已经耗尽毕生家财,即使得先生指点也未能再得半贯,我这里现在只有三百枚玉钱,先生能否宽限些,先给我讲讲剩下的一半?”
廖先生只是默然,如同一座泥塑。
大汉不尴不尬地站了半天,神情在狰狞和忍耐中变幻,终于还是走开了。
厉九川站起身伸个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