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激烈的尤三姐用了一番话可说破了尤老娘找尤氏的心思,当即她又羞又恼又不肯承认,又多吃了尤三姐几句气话,这才怄着火来拉了尤氏,要与她“快回去,说几句子话我要回去了”。
尤氏还以为那两个有了前程亏了娘老子了,忙告了罪陪着尤老娘回去,一坐下她竟道:“我看王府也不是个体面的,来了半晌怎么也不见珍大爷他们来玩耍?”
尤氏奇怪,转念一想怒容满面,心里哪还不知道尤老娘的一肚子算盘。
遂威胁:“你快回去,以后你听了我的话,不要害那两个,我一月给你三两二两银子,你守着那么一个院子,也够你快活。你若不听我的话,专要一心害我们,一个大子儿也不给,你自算着看。”
尤老娘哭一声“不是我生的,到底不照看着自家妹子”,眼睛四下里一搜,到底在桌子上果盘找到了几粒牛奶糖,用袖子挡着卷了都拿在手里,气呼呼逃也似的便跑了。
尤氏自己个儿怄了半天气,又听到外面来了个早跟贾蓉厮混,又陪着贾珍厮混过的丫头传话,说贾珍在西府吃了饭,晚上要去与什么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们吃酒,便不回来歇着。
听了这番话,不知怎么的尤氏忽然就笑了。
不回来便不回来,府里那些厮混的反倒不敢聚堆,今晚能过个安生日子。
可毕竟吃了半天怒气,她也不想吃饭,看天色不早,遂要找几块牛奶糖凑合。
往桌子上果盘里一看,尤氏又气又笑。
多少也是个敕命安人,怎的越发不成器成这样了?
在屋里转了一圈,尤氏无聊便想:“王府一天三顿饭,也不知晚上吃了什么?”
又想着“凤辣子心眼太多,只怕平儿不饶她,作死的断了这个进项了,倒看她怎么后悔不及”。
王府这边,睡到太阳西斜李征便不多睡了,不然晚上睡不着又要几日才能恢复过来。
睡了半天,秋桐玉钏起来一看花园都收拾了一遍,一时十分赧然,自告奋勇晚膳要她们两个置办,鸳鸯四个笑嘻嘻看她们,几个又玩闹起来。
李征换上赤红蟠龙袍,左右在家里也不用总戴帽子,索性把头发随意一扎,要去看看前院的伙食。
秋桐连忙拦住,连蹦带跳跑到楼上,片刻拿了个类似于戏文中少年武将佩戴的束发冠,通体黄金掐丝制作而成的紫金冠跑了下来。
宝玉稍长后戴的就是这种冠,高不过一寸许直径一寸许。
秋桐拿来的是皇帝赏赐的,没有系带,只有一根金发簪。
李征头发太过茂密,以他如今的年龄不能束发,只能抓一把上面的扎起来束发、下面的披散着。就是戴翼善冠,他也是这个发型,只有到束发年纪之后才能把头发扎起来。
少年束发,里里外外的人都会说少年家长不懂事。
但若束发之后还披发,是个人都会嘲笑“老黄瓜刷绿漆,不知自己几岁”。
秋桐站在台阶上扎头发,嘴里道:“在家里也换上别的衣服试试,放在那都放坏了。”
李征便让她帮着打扮,片刻戴上金镶玉紫金冠,身穿素锦立领箭袖袍,外头穿着一件暗红暗纹翻领比甲,搭配黑色长腰布靴。
玉钏看见,连忙抱着镜子出来看。
秋桐又从肩头上拿下一条红色抹额。
李征连忙婉拒:“习武之人戴了这个危险感知下降,着了急要命的。”
秋桐顿时有些纠结,她和鸳鸯几个商量着,手里放着的银子也没用便卖了这么一条抹额,结果还不能用。
李征道:“心意领了,倒是府上以后不用做袜子,你们若有闲暇,今冬要穿的保暖衬衣衬裤要都收拾一下,那是你们的,都在丛绿堂里放着。还有一些暖手的,你们做些套子装着,再多做些布靴,我不穿外面的。”
那两个才高兴应了。
秋桐拿着抹额恼火道:“又不好退了,总不能让平儿戴着出门。”
“找个好点的盒子,荣府那位少兄过生日,我们总不能不送礼物,到时你们挑几件别的。另外我看贾芸也没有,以我名义送他也好。”李征建议。
秋桐哼的一声,玉钏道:“我们攒的一点钱才买的,送他们做什么。留着将来有了小王子,那定然还是能用上的。”
李征好笑:“我才几岁的人,想下一代?”
想想也不能冷了几个女孩子一片好心,遂拿来绑在头上试了一下,倒是能约束头发。
那是一条不足半寸宽、中间宽两边细的带子,上面有二龙戏珠图案,龙是金线刺绣,珠子是一颗珍珠吊在眉心位置,那显然是她们用了心求了高明金匠制作的。
这是民间不许使用的图案,李征猜测大约荣宁二府原本就有这些僭越的行为,供奉金匠织娘做多了这些配饰。
于是打扮起来,李征先去外面看前院的军卒,厨房里做好了饭他也吃了些,正要回天香楼,想起如今这里还有两个女孩子,遂去后院花园一看,尤二姐尤三姐彼此生闷气,都不肯去吃饭。
李征一想,赵嬷嬷那一家子机敏,她们不会说怪话,但尤氏姐妹国色天香,单论长相唯有抱琴堪比,鸳鸯几个都比不上,年纪又“正豆蔻之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