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原本满脸严肃的叶守钱展了些眉眼,白氏破涕为笑,柔声道:
“说什么买趁手的工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年的老匠人。”
本就是多年匠人,虽然还称不上老,但却是实打实能制瓷的匠人。
叶青釉心中絮叨一句,便听白氏继续说道:
“跟着去吧,还能让孩子挑挑喜欢的布匹。”
叶守钱自然是没有意见,累了一整晚的父女二人几乎片刻未歇,又重新出了门。
龙泉白日里的景象,又与昨夜初见大有不同。
零星的平头百姓穿梭在街巷,偶有路过街边叫卖的摊贩挑夫,皆是行色匆匆,不作停留。
白日里街边沿路摆下摊位的青瓷摊贩,甚至比夜市里面的摊位还多,只有少数几家卖的是些井水冰过的梨子,或是填肚子的七宝擂茶。
叶青釉瞧了好几眼,面糙心细的叶守钱便问道:
“青儿肚子饿吗?来吃碗七宝擂茶?”
叶青釉一愣,瞧了一眼不远处茶棚中茶客手中那如‘粥’一样‘茶’,顿时头摇如波浪,十分抗拒:
“我不饿,我们还是先去买东西吧。”
“若是先花了钱,可不知道等会买东西,银子还够不够。”
叶青釉如今巴不得一文钱掰成两瓣花,一来是不想浪费钱,二来......
虽然从前也听说过擂茶的名头,可亲眼见到‘擂茶’就是一碗绿油油,黏糊糊的浓稠流食时,还是有些本能上的抗拒......
“咕咕咕——”
本能及心里上的抗拒,架不住一天没有进食的肚子。
叶青釉有些不好意思,几步想要快步路过茶摊,叶守钱却是牵住了闺女,闷声道:
“哪里差这一碗茶钱,吃吧。”
花钱也就算了,可也别吃这个茶汤......
叶青釉的太阳穴突突的痛:
“我不爱吃这个,要不我们去吃两个炊饼吧,阿爹。”
她不是南方人,自然口味比较偏向不那么汤汤水水的东西。
况且炊饼怎么不比茶汤顶饿?
叶青釉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把叶守钱丢在了后面,叶守钱还站在茶摊面前,脸上的神色.......叶青釉第一次没有看懂。
叶青釉有些莫名:
“阿爹。”
这一声,压过了站在摊位口热切招呼客人的伙计,也唤回了叶守钱的神智。
叶守钱几步跟了上来,叶青釉顺口问道:
“阿爹平日里用哪家的泥做瓷?”
泥这东西,可以说是决定一件青瓷是否能够成功的关键。
这就好比有一个人想要起一间巍峨的宫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下厚重的地基。
差的泥土,在烧窑的时候就容易产生不同程度的瓷裂,从而导致出窑率锐减。
可好的泥土......
叶守钱对瓷器的事儿总是成竹在胸,一提起瓷器,便提起了些精神,不假思索的回道:
“产泥的地方很多,阿爹习惯用越姥山山腰处的土。”
叶青釉得到答案,还是有些疑惑:
“为什么选用哪里的土,有什么讲究吗?”
“对了,是去挖土自己淘洗,还是找人买土?”
“那土在糅合成泥的时候,掺什么油?”
叶守钱被自家闺女如弹珠班的数个问题砸的头晕眼花,好半晌才磕绊道:
“越佬山...山上…”
“山上有个围场,是龙泉柳家的祖产,围场里面有个山洞,年年会卖出一些质地细密绵腻些的土,若要往外头卖,那是顶顶抢手的,普通人家是抢不到。”
“选用哪里的土,一方面是因为都是同一座山,土质虽有好坏差别,可总归是一处地界,而来.......围场外的土,若是自己去挖,不用钱。”
“阿爹往常都是自己去自己挖围场外的土,挑去石头,淘洗砂砾,捶打杂质,而后取来制瓷。”
生怕闺女对制瓷的事儿没有概念,叶守钱想了想又说道:
“这道流程做下来,耗费的时间不低,从越姥山背回来一两天,又得耗上两三天时间淘洗,揉捏,五六天下来才约摸能得一箩筐的泥,若是运气好,能开出三十件左右的瓷器。”
“若是没有接到大活的时候,阿爹通常是自己去背泥淘洗,若是有大活,时间耗费便不值当,便会找在越姥山下专门洗泥的人家买,买一筐约摸是在四十文左右,但出瓷的件数,却没有自己淘洗的高。”
有需求,自然有人着手挣钱,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这出瓷率......
叶青釉适时点破关键:
“淘洗工人们没有那么尽心。”
所谓泥土泥土,泥并非是土,土也并非是泥。
很多人容易混淆这个概念。
土在挖的时候必定会混淆碎石砂砾,淘洗后得到最精粹的细土,再拿木槌反复加水捶打糅合,这才能成为泥。
这道工序相当繁琐,这才是一箩筐泥敢叫出四十文铜板的‘底气’。
不然免费的山腰土,谁都可以挖,自然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