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天为了赤水部落的事也是殚精竭虑,今天还又跟一帮人斗智斗勇的,这会儿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于是把愁绪稍微往旁边拨了拨,就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杜仲听旁边没声音了,就轻轻地侧过身来,盯着他看。她早上起得晚,睡得足,这会儿并没有瞌睡。而且刚刚他疲累甚至是有点苍凉的声音让她心惊,她不敢睡。
放狠话,这是她十岁左右最喜欢做的事了。那个时候黄柏八九岁,正是话唠加精力旺盛的时候,每天跟在她身后有着说不完的话捣不完的蛋。师父只顾着自己风流不管他们这些小事,没办法,她只好自己拖着那条尾巴到处跑。有时候烦了,就开始指着黄柏的鼻子放狠话,说什么“你再跟着我我就打断你的腿”之类的。可惜小黄从小就知道这个师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听多了以后丝毫不在意,甚至还会笑嘻嘻地把自己开始抽条疯长的瘦长腿伸出来,让她打。
杜仲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头顶的木板,思绪随着身下的船舱,在水面上漂啊漂的,好似找不到一个边。
好似自从跟孙遇好了以后,她就特别容易多想。比如这会儿,她就情不自禁地想到,这种当官打仗的日子,她能适应吗?
以前跟孙遇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因为那时两人都还算是在江湖上飘荡。江湖是她家,她本来就是一个老江湖,是以混的如鱼得水,但现在呢?
这还只是个开始。
她不得不承认,即使刚受过黄柏的胁迫,这会儿,她还是想念他了。她突然想起黄柏跟她说的,只有他才跟她是一路人,孙遇跟她不是的,他以后会是大将军会是一方首领,而不是那个可以跟她一起玩笑一起晃荡一起想干嘛就干嘛的男人。想到这里杜仲回过头去看孙遇。他皱着眉头睡着了,可见是太累了——看到他这个样子她心底叹了一口气,把别的都往旁边放了放,想了想还是悄悄起身,想去给他弄碗养胃汤来。
他一喝酒就会胃疼,虽然现在看着还好,但到了明天就该不舒服了。她轻轻地绕过他下了床,然后回头去看,他果然睡得沉,要平时她在床上随便一动他就能跟着醒过来——杜仲顿时更内疚了,刚刚的一肚子官司都到了九霄云外,这会儿满心都是那个疲累的男人。
出了房间门,发现李四也困顿得倚在外面的墙上睡着了。是了,他是亲卫,公子累他也只能跟着累。杜仲更加放轻脚步,悄悄地往外走去。
自从在岸边扎了营,大的伙房就搬到了岸上。但船上之前就有的那个小伙房里并未弃用。杜仲看了看船上到岸边来来往往的巡逻的兵士,心想还是低调点好,于是悄悄地避开了船上不多的几个巡逻的,径自跑到了船尾的小伙房里,准备给孙遇熬点汤。可惜伙房里基本啥都没有,看来东西都搬到岸上去了。杜仲转了一圈,找了一小袋精米,她想了想,准备熬个鱼虾粥。
鱼虾从哪里来?杜仲看了看周围,找了一个伙头军们用来捞虾的小网,顾不得岸边水草遍布滩涂泥沼,小心翼翼地撒下了网去。虽然已经是深秋,但这里是很南方,天气炎热,感觉跟盛夏差别不大。
她抓鱼的本事仅次于抓野鸡,不一会儿她还是弄到了一小捧小鱼小虾。她蹲在地上仔细收拾好了,就开始熬粥。这个粥她还是之前混江湖的时候跟一个南方的老婆婆学的,最是要功夫。杜仲慢慢地添着柴火,心里胡乱地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地困顿了起来,于是在靠水边的墙角找了个干净的凉爽的角落,靠着墙打盹。
而这时她跟孙遇的房间里已经乌云密布,人心惶惶了。
孙遇实在太累,但心里有事也不敢睡得太死,于是一觉醒过来发现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在睁开眼睛前还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心想一会儿跟杜仲好好说,不管怎么样,她是女人,还受了伤——但是一睁眼他就没法淡定了,因为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又不见了!
他开始还以为她是无聊出去晃荡了,立即出了房间,叫醒李四,两人悄悄地船上船下地找。他下意识地觉得杜仲是无聊了去岸上晃荡了,于是去岸上找,重点是伙房营,但转了一整圈,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问了两拨巡逻的兵士,都说没有看到人走来走去。杜仲心里凉了,赶紧看向刚从船上搜了一圈的李四。
李四摇摇头,脸上是掩饰不了焦灼:都怪他,怎么站着都睡着了呢?
哎,夫人,您老人家能不能省点心啊!
他刚刚把船上的每个房间都大概看了一遍,都没有看到人。想想也是,夫人不是那种吵了架就躲起来的人,她老人家最擅长的是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看到李四的表情,孙遇脚下突然一个踉跄,随即觉得这铺天的热浪有点灼人,热得他头晕,于是冲李四招招手,决定先回房间。
他有点懵,心里乱得像一团麻,他需要找个地方安静一下,仔细理一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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