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轻飘飘,好似只是随意的一句吐槽。苍舒撇嘴懒得同他计较,只低头将菜往嘴里塞,半个时辰不到,所有盘子便都见了底。
老头见着都开始震惊:[这么多分量她就水灵灵地吃完了?我去!看来苍舒并不好养活啊!]
菜的份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单论‘吃光’还是有些困难,更何况她的身体看着并不壮实,薄得就跟纸似的,被风轻吹就能吹走。
[她吃这么多会不会撑死?]
裴含玉轻嗤,并未像先前那般无视,反而转过头压低声音道:“能吃是福,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头不再说话,只是闭嘴时‘哼哼’了两声,听着就像是不服气的模样。
裴含玉冷笑,心里想骂这老头。偏生苍舒在这时放下了筷子,用脚倚着凳腿起身,轻声喊了句:“走吧,我恢复力气了。”
她看着面色是红润了不少。
裴含玉收了骂老头的心思,将灵石扔在桌上,拉着她的手腕,推开门就往外走。
一路上没说几句话。
他们像是与妖都的热闹格格不入。
在走至府邸内时,裴含玉才松开苍舒的手。他忍住心脏的快速跳动,对她说道:“如果有事就叫我。”
“行。”苍舒回答的很利落。
裴含玉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面前小姑娘的注意力此刻已不在他身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便发现远处有位老者正在盯着他们二人。
这老者显然是刚从正厅内走出,身穿白色衣袍、面色红润,胡子长得就跟装上去的假毛似的。
裴含玉退步拱手喊道:“玄掌门。”
这老者微微笑了笑,手抚着胡子对他摆了摆手:“不用跟我这么拘束,我此次前来是找苍小友,你们若还有事可以先聊,我还不着急。”
苍舒瞥了眼裴含玉,抬步走至玄机老人身边,亦是同样拱手说:“已经无事,我们聊完了。”
玄机老人点点头,抚着胡子微微弯腰,对其指示道:“那就请苍小友跟我走吧。”
苍舒没有异议。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裴含玉喊道:“你先回去吧!如果有事,我会去找你!”
裴含玉:“……”
裴含玉没出声,苍舒也未等他的答案,只跟着玄机老人消失在拐角。
老头是个会奚落人的,见裴含玉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不由得笑道:[人都走了,你还搁这儿望,望妻石啊?!]
裴含玉:“…闭嘴。”
老头:[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你这脾气真的是不行!诶…含玉,你快跟上去看看,他们二人是要干嘛?怎么关系这么好了!]
裴含玉转身往后走,没有丝毫要跟上去的意思。他的身体内有这老头,这也就限制了他许多许多,包括这次不去看。
老头又忍不住催促:[你不觉得苍舒有事瞒着你吗?那白胡子老头是小瞎子的师尊,指不准就给那小瞎子出谋划策呢!你还不跟上去看看?]
裴含玉停下脚步警告:“你若再多说句话,无论什么办法、什么代价,我都要将你从我的身体内抽离出去。”
老头再次乖乖闭嘴,只不过此次闭嘴前,还偷偷摸摸骂了句:[良心被狗吃了吧?!]
声音彻底从脑中消失。
裴含玉回过身,望向苍舒转身离去的地方,然后恍然发觉,风是从那儿吹来的。
-
苍舒随玄机老人进院子时,还有隔壁宿行白骂鸟儿、骂倒影、骂建筑浮雕的声音,极其响亮,像是怕他们听不见。
玄机老人起初面子上还摆得住,但随着宿行白愈骂愈过分,终是有些羞恼道:“劣徒从小便不学好,苍小友见笑了。”
“无事,这像他的性子。”宿行白此人大大咧咧、无法无天,就没他不敢骂的事情。自由惯了、无所谓了,所以他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
打心眼儿里,苍舒是挺羡慕宿行白这豁达性格的。
玄机老人摇摇头,面容上是很无奈地笑:“这确实像他,若是什么时候不骂了,我怕是要开门看看他是不是换了壳子。”
苍舒笑了下。
玄机老人也未在多余的话题上耗费时间,反而是给她倒了杯茶,收住笑容说道:“等会需要小友帮忙。”
苍舒想都不想便点头:“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
“你都不问问吗?”玄机老人抚着胡子,无奈摇头,“万一我是要你付出性命呢?”
苍舒难得沉默了下:“如果真要付出性命,那我需要思考下。”她盯着茶杯内的水,看着树在阳光下的倒影,“不是我害怕丢失性命,而是我丢了性命,也结束不了这一切。”
她的担子是生来就在身上的。
即便她死去,这天道也会想尽方法让她复活。而那时的她,必定毫无记忆,再次重蹈覆辙。
又或者——
天道重新挑选天命之女,悲剧永远延续,永远结束不了。
苍舒抬头盯着玄机老人的双眼:“玄掌门,我可以生不如死,但是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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