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叫了我一声船长,那我也慷慨大方暂且收留你。”
对于海盗来说,“来历不明”是他们履历上最不值一提的一行,所以汪执根本没有多问。
而且就算齐青崖主动张口说了,他也不一定敢听。
混迹东海快十年的汪执虽然仍旧守着这一条小破船,但最起码四肢健全,脖子上的东西还在,眼睛倒是丢了一颗,不过那是对方用了一整船的人命换来的。
所以他知道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汪执的心里面已经有了些光是想想就让他背脊一阵阵发凉的猜测。
能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这块风声正紧,所有人都谈之变色的险地自然是有着他的底气。
他花了不少人脉打听到了好几个消息。
首先,由于北洋水师回缩大沽口,由南而北的敦远号还没走到胶东半岛就收到新令,似乎有人不太安分,为了替分身乏术的丁提督排忧解难,于是停靠在了威海,遥望高句丽半岛。
其次,一艘交货时间即将逾期,为了巨额赔偿不得不铤而走险横穿这片海域的三桅帆船,安然无恙的到了津埠。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让汪执只招到了一个水手就迫不及待连夜顺着风赶到这儿的,就是他听说前天晚上大沽弯发生了惊天大爆炸。
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猛人炸了十几条北洋水师的军舰!
据可靠消息说那人开着一艘足足有三十米高的V级蒸汽机甲,身后有一对上百颗蒸汽核心推动的机械翅膀,是飞到大沽湾来,然后又飞走了的。
前两个消息不保真,但最后一个消息已经在短短一天时间就传遍了双屿湾,是他唯一没花钱买的。
汪执对此深信不疑。
眼前的这个男人肯定是追捕V级蒸汽机甲的铁甲舰上的北洋水师武官,而后铁甲舰被机甲摧毁,他才流落至此...
否则他怎么会如此笃定的说这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肯定是亲眼见证者。
背了黑锅的落魄逃兵,隐姓埋名,背井离乡,最后成为雄踞一方的传奇海盗,把曾经让他顶包的上司吊死在桅杆上。
想象力极其丰富的汪执几乎在心里面已经给齐青崖拟好了枭雄剧本,看向齐青崖的眼神都变了。
但这件事儿毕竟不光彩,他现在还不是把犯罪记录当成光荣榜的海盗作风,所以汪执现在打死也不会主动提出一个字儿。
独眼珠子一转,汪执框框当当钻进去船舱,出来的时候左手拿了一瓶古巴产的百加得朗姆酒,右手拿了瓶北平产的方庄二锅头。
一瓶是甘蔗蒸馏的棕褐色高度酒,一瓶是高粱酿造的透明烈酒。
同时扬起了双手,朝着齐青崖一歪头。
“喝哪一个?”
齐青崖指了指二锅头。
“我喝不惯洋人的。”
十分大方的把瓶子塞在了齐青崖的怀里,汪执大大咧咧的靠着他坐下,用牙齿咬开了橡木塞子,咕咚灌了一大口。
“我就不一样,有的喝就行,反正喝酒这件事儿并不是单单为了口感,重要的是酒精上头的那种微醺感觉,别说是朗姆酒了,就算是北俄的伏特加,阿瑞卡的金麦酒,法兰的苦艾酒,只要是双屿湾能买到的,我都来者不拒。”
“双屿湾?”
连双屿湾都没听说过,汪执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容清峻的齐青崖,这下他更加确定对方是一个留洋归来的学院派了,否则就连津门的普通百姓也应该听说过这个被誉为第二世界的贸易中心的传奇地方。
于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褶皱,又清了清嗓子,这才抬着下巴说道。
“这是最好的地方,只要有钱,外骨骼,植入体,合金炁械,枪炮火药,蒸汽机甲,钢铁炮舰,都能买到。”
“这也是最坏的地方,打架斗殴,抢劫杀人,放火下毒,船舰对轰,被各国水师撵着打,被赏金猎人追着杀...”
说着,兴奋的面红脖子粗的汪执狠狠的灌了一口朗姆酒,还想再开口,却被呛的打了一个嗝儿。
把从海里刚刚捞起来的红酒用腰间短刀削了瓶子颈对在嘴巴边上的叶麻找到了机会,破烂鞋子往木桶上一踩,拍着膝盖双眼放光的补充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知道打打杀杀?”他一摸鼻子,音调都变了。
“女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黄的白的黑的,有毛的没毛的,我敢保证,只要你进了双屿湾的窑子,浑身上下连汗毛都得硬上整整一个晚上。。”
啪——
“我早说了,你得叫我船长。”一巴掌扇在他的脑袋上,汪执头上似乎冒起了个十字形的青疤。
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朝着齐青崖举了举酒瓶子。
“总之,这是一块法外之地,只要你有实力,就可以随心所欲。”
齐青崖也回敬的端起瓶子喝了一大口,然后指着甲板上的木桶开口问道。
“你知道蓝海商会吗?”
汪执看着破烂木桶上泡烂了只分得清颜色的蓝白漆,点了点头。
“知道,津门的外贸公司嘛,干走私的。他们跟黑旗帮走得很近,海盗们看见他船上的黑旗都不会打他们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