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郑媗第二次光明正大地走进顾家老宅,第一次还是她刚被带回郑家时,郑家人带她过去认门时的。
当然,被顾时宴偷偷摸摸带去的不算,那些被爱情蒙昏了头干出来的蠢事,她自己都想赶快忘掉。
郑媗接过伞,直接就下了车,没走两步就看到了庭院中间跪着的顾时宴。
从来光鲜亮丽、矜贵高傲的顾公子,也有如此狼狈可怜的一天,简直是大快人心!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顾时宴抬头看见郑媗时,还有些茫然,里面夹杂着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复杂感情,有愧疚、有委屈、还有不甘。
顾时宴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郑媗根本不理会他,当做没有看见这个人一样,毫不犹豫进了客厅。
那一瞬间,顾时宴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
顾时宴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脸,只感觉到水淋淋的,他自己都分不清雨和泪。
全身都痛,不知道是身痛,还是心痛。
郑媗收起伞,递给了候在一旁的佣人,先是礼貌地鞠躬打招呼。
“顾爷爷,顾伯父,顾伯母。”
顾鸿文其实有些欣赏看似不起眼的郑媗,不浮夸、不做作,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名利场实在是难能可贵,尤其是在今天宴会上的表现,大方从容,独自战斗,尽全力保住了郑家和顾家最后仅存的颜面,没有酿成更大的舆论。
小小年纪,如此心性手段,着实罕见。
依他看,郑媗论容貌、性情、品行、家世,样样都是顶好的,配小宴绰绰有余。
结果他自己还要作死。
不知道在矫情个什么劲儿?
顾鸿文是想尽力保全这桩婚事的,若是丢了,实在可惜。
“媗丫头,爷爷就直说了,我叫你来,是想问你是怎么想的,只要你不想退婚,那个孽障便是跪死在外面,爷爷也不会点头的。”
这是把问题丢给她了?
看样子顾时宴根本没有说服老爷子,不然怎么还在门外跪着,真是够没用的!
有能力闯祸,没本事解决。
郑媗寻思着,她只能婉转拒绝,尽力撇清顾家的干系,不能把关系闹僵了,否则她就会代替顾时宴成为两家关系破裂的替罪羊。
郑媗抬起头,已是红了双眼,眸内水汪汪的,看着又可怜又无奈:“顾爷爷,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退婚都已经传开了,我和郑芯都身在局中,现在我便是喜欢时宴哥哥也只能说不喜欢,否则旁人只会说我们郑家的女儿没有骨气,闹出两女争一男的丑闻,堕了郑家的名声。”
紧接着适时地露出为难的表情:“那些都是无关紧要,主要是时宴哥哥不喜欢我,我知道自己在孤儿院长大,配不上时宴哥哥,他讨厌我到吃了这么多苦也要退婚,我怎么能厚着脸皮来让他为难,让他一番苦心白费呢?”
顾鸿文:“这么说,媗丫头是想解除婚约了?”
郑媗心上一凛,强作镇定,微笑道:“顾爷爷,有时候,结束或许是新的开始,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顾鸿文笑了:“你很豁达。”
郑媗笑得苦涩:“没有人是天生豁达的,生活总会逼得人不得不妥协,不然就没法活命了。”
顾鸿文对郑家的情况有所了解,知道这个今天才成年的孩子从小活得有多苦,有些逼迫的话再说就太残忍了。
到底是年纪大了,不比年轻时候的雷厉风行,一看见这群鲜嫩有朝气的孩子就会心软。
顾鸿文带着压迫感的眼神渐渐柔和,仿佛是在闲话家常:“媗丫头,跟爷爷说实话,对小宴是不是失望了?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郑媗面上有些释然,也有不甘心:“他不想要这桩婚约,或许只是不想被人决定他的人生,我成全他。”
“顾爷爷,你们对外只说是当年戏言,有心假戏真做、成人之美,奈何小辈双方无缘。如此,也可保全两家颜面。”
“再说了,我和他都还年轻,我们都有学业要完成,就算强行订婚,恐怕也是得不偿失,不如先自行看看各自人生的风景,等到心智成熟了,或许能够再续前缘。”
郑媗说的很好听,已经够顾及到顾家的面子了。
但是顾鸿文心里门儿清,郑媗怕是因着顾时宴的鲁莽以及和郑芯的私情生了芥蒂,也起了退婚的心思,就连后路都想好了。
罢了,郑媗年纪还小,结婚也不急于一时,强行插手只会让他们适得其反。
他的孙子性格执拗,不达目的不罢休,如若他执意不肯松口,怕是会长跪不起。
虽然顾时宴明着算计了他,但到底是他的孙子,他不可能做到置之不理。
从一开始,顾鸿文就看到了结果。
请来郑媗,也不过是做最后的挣扎,赌顾时宴会不会心软,也赌郑媗是否有情,终究还是输了。
只是退婚而已,没人规定退婚的男女以后不能再结婚。
依他看,小宴迟早会后悔,郑媗迟早是他们家的,他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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