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三、民四、船五。
这是宋代之后开始流传的规矩,官家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百姓则腊月二十四过,船家则保留着旧习俗在二十五过。
久而久之,北方习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
王珣和张志征、范元柱三人是腊月二十四入宫的,皇帝恩旨,让他们先与家小过完小年夜再说。
这一天,三个在京国公和武定侯郭大诚等许多勋臣、三代国戚们也到了乾清宫。
人不少,包括了李成梁、萧如薰、达云、刘綎等新勋臣。
正殿居中的明间里摆着案桌,中间围着炭盆。
王珣三人谢恩坐好之后,就见包括王佳月在内的宫女们鱼贯捧来糕点、茶水。
他的目光没有多在女儿身上停留,王佳月也只是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然后就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干活。
“不必太拘束,今日要说的都是好事。”朱常洛坐在宝座上,笑着指了指,“不明就里的只怕还没吃什么,边吃边听。”
昌明号年度总结汇报暨扩股“茶话会”就此开始。
朱常洛也不客气,走下了宝座踱到他们那边,从徐文璧面前的案桌上拈了一块桂花糕搁进嘴里,然后看着徐文璧。
“定国公,身体可还好?”朱常洛看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
徐文璧看着老了一些,站了起来回话:“前些时日代祭,受了些风寒。”
“……是朕考虑不周,太倚重老国公了。”朱常洛又看向朱鼎臣,“成国公怎么也……”
“……陛下,臣的身体一向不太好。”
一老一中两国公看上去都时日无多的模样,朱常洛心里也无奈。
在京国公里,年轻身体好的英国公张维贤如今在京营里尝试搏一搏。
朱常洛只能感叹着看向郭大诚和另外几个旧侯爵:“往后再有什么祭奠,你们要担起来了。”
“臣等自当效命。”
朱常洛走了一圈,一一问了问家中近况,然后才踱回宝座说道:“这一年来朕着实欣慰。京营冒滥和占役清理,你们都忠心,也约束好了家小。”
旧勋臣们连称“不敢”、“应当”,然而这还不是因为皇帝新封了一批勋臣?
朝廷财计艰难啊!谁做出头鸟,焉知不会被皇帝借题发挥夺了世券甚至问罪?
而文臣们这一年来要面对的事情太多,勋戚们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们的注意力也难以放到勋戚身上。
“去年只喊了他们几家。”朱常洛指了指徐文璧他们,“没别的原因,怕你们担忧朕是要勒索你们。你们这一年大约也知道了这昌明号是什么情况,今年再喊你们来,先听王珣他们说说这昌明号今年是如何经营的,成效如何吧。”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珣三人身上。
皇帝的宝座两侧后方,王佳月等乾清宫女官、小太监们也在等候吩咐。
现在她所在的位置看不到自己的父亲,但能听到他先谢了恩,然后开口说话。
“蒙陛下圣恩,诸位国公、侯爷、伯爷信重,昌明号虽草创,如今却已经有了粮行、遮洋行、盐行三个行号。此外,我们十家过去的生意,如今也以东伙制重新理了一番……”
东伙制,是晋商们的首创。
在江南,商帮们只是各家自己的产业,通过行会之中的协调沟通来形成所谓商帮。
而晋商是后来才发迹的,他们的基础实力更差,资源也比不上江南的徽商、浙商等,因此只能在组织形式上创新。
这东伙制已经是萌芽阶段的股份制了,而且有了“大掌柜”这种职业经理人式的做法。
这也是朱常洛看中他们的原因之一。
王珣首先介绍的是昌明号如今的架构。
皇帝和勋戚们参与的昌明号自然是顶层控股,下面的粮行、遮洋行、盐行等就是具体业务板块了。
山西十家过去的业务,如今还不算完全梳理清楚,只把最紧要的几样先梳理进入了这个“集团”之中。
粮行在昌明号出资控股之外,是张家先收了些其他家的粮食生意资产,由张家主要出面打理。
遮洋行是常家,盐行则是范家。
对王珣他们来说容易理解的概念,其他勋戚们则并不那么容易理解。
比如说刘綎,现在就是第一次关注到这些东西,头大如斗。
“说穿了,合伙挣钱。”朱常洛替他总结了一下,“以前是各自为战,朕这里有天下的贡赋,有内臣管着的财源;你们也是凭着身份和优免,虽也有进项,却总是难免有占役、仗势欺人之嫌。”
他指着王珣他们:“做生意,你们没有他们内行。在这大殿之内,朕和你们好比东主,他们便是身兼东主和大掌柜。王珣,说说今年生意如何吧。”
“……是。那臣就先说总账,而后再由张行首、范行首说说粮、盐两项的细账。”
王珣看着朱常洛:“臣奉旨拟的报文……”
“刘若愚,让他们抬过来。”
又是屏风。王珣看到皇帝早有准备,干脆离座走到了那边。
看了看上面的图表,王珣也愣了一下:他呈上来的毕竟只是数字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