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中人,财富地位的加持使他们见过了无数普通人的谄媚变脸。
而当变脸的人变成了他们自己,这画面当真是滑稽又可笑。
就比如此刻,苏祁似笑非笑地看着突然低声下气的陈君,第一次沉溺于权势压人的快感。
表面上再恶毒的老巫婆,骨子里依然是仗势欺人、看碟下菜的软骨头。
她一直欺负宋昭,无非是仗着她孤身一人,就连宋家也不会为她做主。
既然如此,他就要明明白白告诉她,他苏祁就是宋昭的后台。
以后她再想欺负宋昭,那是决计不可能了。
宋昭听到苏祁叫自己的名字。
“学姐。”
他眼睛亮亮的,像只护主的可爱大金毛儿:“我警局里还有事,这里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也不方便多插手,我就先回去了。”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随时打电话叫我,我就算睡着了也会赶过来的!”
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陈君将头埋得很低,不敢对上苏祁的眼睛,在心里暗骂宋昭。
小贱人真是有本事,凭着一张狐媚子脸,居然连苏家的公子都能勾搭上。
简直是天生的狐狸精!
宋昭真心实意冲苏祁道谢:“今天谢谢你,衣服我改天去还你。”
苏祁浑不在意:“没关系,学姐你想穿多久穿多久。”
傅知珩的目光更冷,目送苏祁离开之后,才低头冲宋昭道:“你喜欢这种年纪小的?”
宋昭皱起眉:“爷爷刚走,我不想跟你吵架,让他老人家不安生。”
傅知珩额角青筋一跳。
他本不想表现得像个小肚鸡肠的妒夫,但一看到她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身上带着别的男人的味道,他就有点忍不住。
然而,或许是宋昭脸色太白,傅知珩忍了忍,还是将口中刻薄的话收了回去。
有过苏祁的威胁,陈君倒是消停了不少,只愤恨地瞪了宋昭一眼,便出了房门。
夕阳转瞬即逝,夜幕于无息间笼罩四野。
傅家的佣人动作很麻利,大门拉起了白色帷幔,灵堂也很快布置妥当。
宋昭一个人守在那里,直到月亮高悬。
周身很冷,四下无光,宋昭神情空洞地蜷缩在角落,好似被抽走了灵魂。
与傅爷爷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回荡,像是有钝刀子来回磨她的心脏,不致死,但痛感实在绵长,无法可解。
她抱紧自己,只觉得身上好冷。
像是两年前山体滑坡的那个夜晚。
她无意识地喃喃,已经没有眼泪能流。
“吱呀”一声,灵堂的大门被打开。
宋昭没有抬头,但能感觉到有人单膝跪在了自己面前,一只微烫的大手抚上她冰凉的脸,轻轻拭去还未干涸的眼泪。
“昭昭,别哭。”
傅知珩的声音有种抚慰一般的温柔,在夜里,显出一种情感充沛的沙哑。
宋昭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睫毛无力颤动着,像是生命力也一同流逝了。
“好疼……”
她深深拧起眉,一手抓住自己心口的位置,语调破溃:
“这里好疼,傅知珩……”
她叫他的名字,好让他心碎。
傅知珩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对宋昭的疼惜,已经到了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想要与她额头相贴,却又近乡情怯一般,停在分寸之外。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点?”
宋昭迟缓地眨眨眼睛:“我想摸摸你的心跳。”
她实在太难受了,傅爷爷的离开好像将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亲缘联系也斩断了。
她孤身一人,无穷无尽的冷好像要把她的骨头和血肉都吞吃殆尽。
有没有人能救救她?
像两年前山体滑坡那天一样,救她于水火。
傅知珩闻言微微一怔,立刻伸手,要将她拥入怀中。
宋昭摇摇头,没有让他抱,而是用冰凉的掌心,轻轻贴在他心口。
掌下的心跳蓬勃有力,昭示着强大的生命力。
却不够汹涌。
宋昭至今还记得,将自己从山洞里救出来的时候,男人的心跳快到几乎不正常。
那是失控的,不管不顾不计代价的。
不像如今的傅知珩,虽然汹涌,但其实是克制的,强迫自己守在白线以内。
为什么呢。
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感觉如此不同呢。
宋昭收回手,了然一般喃喃自语:“原来……我真的不爱你了。”
一点都不爱,所有的感情都消失了。
所以才会将从前救她的傅知珩,与现今的傅知珩割裂开来,无法从心里认同他们是同一个人。
傅知珩无法知道宋昭在想什么,却把她的那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心在不断下沉,像破了洞的窗,大股冷风灌进来,又随着收缩泵血,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宋昭闭着眼睛,没看到傅知珩骤然幽深下来的视线,只感觉到他越凑越近的呼吸,慢慢变得灼热又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