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富文生平最要脸面,生得一副好样貌,平常又惯会装腔作势,旁人待他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哪里被这般念叨过,一时间气上心头。
杜晓梅吓了一跳,退到人群中,小声嘀咕:
“嗓子不就是坏了嘛,不是坏了,那还能是——”
“杜爷爷怕不是中邪了吧!”
苏叶自然接过话头,眼含惊讶,面带忧色,声音不大,却又足够在场的所有人听清。
【噗——】
258一个没憋住,笑出声来。
原来这鸭嗓贴,还能这么玩?
“是啊,这富贵家老头子今天看着就不对劲,平常都和和气气的,怎得今天——”
众人循声去瞧杜富文,呼吸粗重,神色狠厉,分明是同一张脸,此刻却觉得陌生。
“不会真中邪了吧!”
李桂花道出心底猜测。
此言一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众人整齐划一的后退一步。
“嘎!”
杜富文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这是被气得!气得!
“嘎!”
杜富文还要上前理论。
“啪!”
杜金贵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叫人把杜富文带回屋里,转头又瞪眼:
“你才中邪了,你全家都中邪了!”
“鸡蛋三十文,籼米十文,宣纸两百文,棒骨七十文,墨笔一百五十七文……”
纯净而又清晰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一字一句落在杜金贵的耳朵里是声声催债。
“不许念了!”
杜金贵伸手去夺,苏叶侧身灵巧躲过。
杜金贵扑了个空,再想动手时,已被众人所察觉。
“说不过就动手了是吧!”
王春梅横在正前头,将人顶了回去。
“一共十五两三钱,上头还有手印为证”,苏叶叠起黄纸,两手一摊,“还钱。”
“什么手印?什么银钱?我怎么不知道?”
杜金贵开始装疯卖傻,步步后退,眼瞅着就要够着大门。
“还想跑!”
李桂花眼尖,一下发现杜金贵的小心思。
众人一拥而上,门口便没了去路。
“你不心虚你跑什么?”
王春梅啐了一口。
“没天理啦,这几个丧良心的连家都不让回啦!”
“秀才他老奶都让人欺负啦!”
杜金贵眼瞅着形势不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乱叫。
李桂花伸手想拉人起来,谁料杜金贵蹭着地上乱窜,滑得跟个泥鳅似的,一碰她嚎得比谁都大声。
毕竟年龄摆在这里,碰出个好歹来还真不好收场。
一时间,局势陷入了僵持。
苏叶身形一颤,摇摇欲坠。
“我滴个乖乖!”
王春梅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杜奶奶”,苏叶言辞恳切,欲叹还怜,“过去的日子难捱,我从未要过一文,可如今县令已经赠了整整五百两白银,为何偏偏不肯归还这十五两三钱呢?”
“五,五百两?”
王春梅当场傻了眼,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放屁!”杜金贵急得当场跳起来辩驳,“他分明只给了二百两!”
“二,二百两!”
李桂花瞪圆了眼,张大了嘴。
此言一出,杜金贵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苏叶说五百两,空口无凭,有胡诌夸大的成分,旁人或有疑虑。
但杜金贵辩说是二百两,那可就是认下了,货真价实的存在!
杜金贵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苏叶唇齿发抖,呼吸急促,似是气急了的模样。
“许是我听错了,但既然有二百两——”
苏叶缓了缓,话语伴着一滴清泪一同落下:
“也不愿意还我和阿娘,一条活路吗?”
一口锅就这么扣了下来。
庄稼人或许不懂得惜花,但他们总见过一颗水稻的抽芽,茁壮向上的生命力,最忌讳野草疯长,夺了养分,断了收成。
而此刻,一人无助垂泪,一人跋扈无赖,正如水稻与野草的存在,该向着谁,大家心里都有杆称。
“你都有二百两银子还不还,你,你这不是欺负人嘛你!”
杜晓梅第一个站出来,气愤填膺。
“这,这要是要不回来,那之前说的两文钱,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人群里忽的响起一声。
对哦。
那二百两再多,横竖就看个热闹,但许诺的两文钱,若是拿不到手,可是实打实的亏了。
少有无畏的怜悯,但存永远的利益。
人群重又嘈杂起来。
“妮儿,你别急啊,你这记了账按了手印的,便是告到官府去也是在理的!”
“你放心,我们今天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
“这二百两银子,应该是放家里的的吧。”
也不知是谁提了这一嘴,众人的视线聚焦在红漆的木门上,目光灼热。
“你,你们想干什么?”
杜金贵被盯得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