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葬礼结束的那天,十三岁的杰克又来到了海边。
这片海域是他从小到大的记忆,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但现在却变成了父亲的葬身地。
他站在海边,想起葬礼上母亲的哭声在耳边像闷雷。
从父亲遇难的消息传来,母亲从亲自确认死讯,到处求人去希望帮忙打捞尸体,乃至葬礼的操办。
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她只是接受,确认,想办法,然后处理,冷静而迅速。
直到父亲的衣服被装进棺木里,神父让人把棺木抬进土坑,开始填土的时候,母亲才突然开始哭泣。
她像是疯了一样嚎叫着往前冲,对着父亲的棺木狂奔过去。
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杰克感到一阵恐慌,因为他感觉这一刻的母亲不想做母亲。
她要抛弃这个身份所附加的所有责任,选择随着爱人一起进入地狱或天堂。
父亲已经没了,如果母亲也离开,杰克将成为世间独枝,无人可依。
于是少年吓坏了,他只能噗通跪下来抱着母亲的腰,任由被怎么捶打也不让她靠近那个土坑
葬礼结束后,母亲被邻居阿姨带回去,杰克则来到了这片夺走父亲的海边。
海浪一波一波冲上来,绵软的沙子把他的脚背都吞没,他漫无目的的顺着海岸线走,拐过了一片退潮的野滩。
野滩上有嶙峋的黑色礁石,密密麻麻的海蟑螂在人的脚步迈过来时疯狂躲避。
他就这么和一条被搁浅的小鲸鱼相遇了。
那时候海洋已经呈现出初步污染征兆。
而现在这条小鲸鱼,就在他的怀里奄奄一息,发出了比葬礼上母亲更加悲怆细小的哀鸣。
十几年过去了,Alice活在长期被污染的海洋里,没有长大,也没有死亡。
在跟随杰克船只出港的时候被其他船员捕捞上来之后,杰克才发现它身上出现了很多腐烂的口子。
海风比过去更加咸腥,污染物塞满了海洋的平面,都已经看不见下面的海水。
“这是你的选择”
杰克说着,抚摸了两下小鲸鱼的脊背:“你们都有选择,我从来就留不住你们”
他说的你们里面还包括着他的母亲。
她在葬礼后话越来越少,即使他们都再也没提过父亲。
Alice想要回早已被污染的海洋怀抱,和当初一心要和父亲共同离去的母亲多么相似。
“再见,Alice。”
最后一滴干净的海洋存于人类的眼眶,蜿蜒着从杰克的脸滴落在小鲸鱼虚弱的眼睛旁。
他松开手,怀中顿时空荡荡。
此时五点半,天空阴霾短暂离去,璀璨的朝阳从遥远的海面冉冉升起,一瞬间将天空的冷色调冲散,唯独冲不散海里密集的蓝色污染物。
浑身腐臭的Alice脱离杰克的怀抱,在半空中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身一跃,如过去的千万次跳出海洋后一样回归海洋。
噗通一声,深蓝的污染物被溅起来,沾了几只在船身。
凌久时默默望着那片Alice进去就消失的海洋,又看向杰克的背影,半晌后才问:“你知道出去的门在哪里吗?”
杰克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凌久时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杰克开口了
“我知道”
他转过身,脸上的泪水全都擦干净了:“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们”
谭枣枣问:“为啥?”
“因为你们说船长……”
杰克顿了顿,然后改口说:
“你们说菲利普杀了我爸爸,我需要去验证,等验证你们没说谎,我才能告诉你们,当然,你们也可以自己去找”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不知是不是去找船长算账了。
谭枣枣有点担心:“他自己去能找到证据吗?说不定连门都进不去,说不定还会被门神弄死,哎要不我们自己去找找门吧”
“关键门会在哪里”
凌久时摊手:“这艘船我们都搜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找到门,门总不能在海里吧”
这句话刚落地,凌久时就愣住了,然后阮澜烛的脸色也变了。
因为他爷爷的船下海里突然发起了圆圆的一圈光,三人缓缓靠近了船边,朝下看去。
那圈光从海底下发出来的,透过海面上拥挤的污染物,像一圈手电筒从下往上射。
污染物像是被烫了,纷纷拥挤开,露出下面漆黑的海水。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看见海水的颜色,不是蓝色,是黑色,深黑色,完全不透光,看起来像墨汁。
而墨汁的中间,是一扇浮出水面的铁门,门上挂着巨大的熟悉的锁。
谭枣枣瞠目结舌的搓了搓胳膊:“不是,下面真是门?妈妈呀,门在海上?我们怎么出去?!”
凌久时有点懵了:“不是吧,我的嘴开光了?”
不管是不是开光了,能找到门,又有了钥匙,就可以出门了。
于是阮澜烛在周围找了找,跑到另一边栏杆上把救生圈解下来。
凌久时也掏出钥匙,两人把两样东西交给谭枣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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