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的供销社规模大一些,柜台里站着四个营业员。
欧允棠进了供销社。
她专门看糖果柜台。
糖果的种类不多,有红色的、绿色的和黄色的、粉色的四种颜色。
这些水果糖论块买,一分钱一块。
还有一种青色的糖块,没有包装,论斤称。
欧允棠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大名鼎鼎的冬瓜糖。
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玩的冬瓜糖,这还是第一次见。
一根根长条条的糖果,是青色的,透明。
果然是冬瓜的颜色呢。
另外一种就贵一些,是奶白色的牛奶糖,二分钱一块。
点心贵一些,论斤称,每斤3毛钱。
欧允棠扫了一眼,对价格稍微有了个了解。
她临走前,和赵向虎要了不少糖票,还有特供糖票。
对于老百姓而言,根本弄不到糖票。
而农业局,这些糖票有多余。
赵向虎和局领导打了个招呼,就把这些多余出来的糖票原价卖给了欧允棠。
欧允棠决定全部买糖果。
这些花花绿绿的糖果,不知道是多少孩子们的梦想呢。
“你好,供销社有多少糖果?”
一个营业员看了看欧允棠,掀了掀眼皮子:“问这个干嘛?大概一百来斤。”
欧允棠看出来她的意思,不过,她也不计较。
跟这些人计较,就是对牛弹琴,侮辱的是自己的智商。
破坏的是自己的心情。
欧允棠把所有的糖票都拿出来放在柜台上,淡淡开口:“这些糖票,全部买糖果。”
四个营业员惊呆了。
那是厚厚的一叠糖票。
最上面一张,是特供糖票,十斤。
一张糖票,就能买一斤。
莫悍山径直去找供销社的领导。
就那些糖票,买不了多少糖果。
而帮他们摘棉花的工人,家家户户都有三四个孩子。
所以,就在欧允棠在柜台那儿看营业员们数糖票的时候,莫悍山和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过来。
那男人说:“给他们一百斤水果糖,多称一些冬瓜糖,便宜卖给他们。”
欧允棠:“……”
啥情况?
不是论块卖吗?
不过,她啥都没问。
几分钟后,她爽快交钱,莫悍山和几个工人扛着大袋子小袋子上车。
莫悍山先给每个工人发一颗糖:“先尝尝。”
那几个工人接过去,扒开糖纸看了看,闻一闻,随后把糖纸照原样扭好,塞口袋,按住。
谁都不舍得吃。
随后,冲莫悍山憨憨笑起来。
莫悍山知道他们根本不舍得吃。
还得回家给老人孩子们吃呢。
媳妇啊,你咋这么了解工人们的心思呢?
莫悍山心头一软,看着货车车头。
媳妇是个宝。
他捏了几颗冬瓜糖:“别不舍得,吃吧。”
那几个工人这才接住,小心翼翼地捏着浅青色的冬瓜糖,看了半晌,还是塞到口袋里。
莫悍山:“……”
欧允棠一个劲儿催王宏杰,让他快些。
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
距离7天的那个期限,还有一天。
明天,说不定就会下雨。
她得尽快把工钱发下去,让工人们用。
王宏杰车子开得飞快,转眼间基地在望。
基地大门前的路口,黑压压满是人。
蹲着的,站着的,靠着树聊天说话的。
看到小货车停在路口,都迎了上来。
每个人 的脸上,都是笑。
那些笑容,都是希望。
他们手头没钱,都需要钱。
孩子上学、吃饭、买新衣服;
老人看病、买药、走亲戚;
哪个不要钱呢?
说话间,小货车到了。
莫悍山站在车斗里,看着欧允棠下车,然后点点头:“大家伙都等急了吧?路上耽搁的些时间。”
“大家放心,马上就按照账本上的记录发工钱。如果大家有啥异议,提出来,大家商量怎么解决。”
“来,先把这些糖发下去。每家按照孩子的多少发,每个孩子发四块。多了的大家分一分。”
他这么一说,男人和女人们都愣住了。
啥?
还有糖果?
给人家摘棉花,还发糖果?
他们,可以这么幸福吗?
安静了一会儿后,一个小媳妇问:“队长,莫队长,还有糖果?”
莫悍山笑:“有。”
几个工人们从车斗里跳下来,随后搬下来几大包糖果。
花花绿绿的,特别惹眼。
这年头,谁见过这么多糖果?
大人们谁舍得吃过糖果?
谁,又舍得买过糖果?
买糖果,不仅需要钱,还需要糖票。
家里的工分换钱,庄稼换钱、鸡蛋换钱,谁舍得换糖票?
不吃糖不会死。
可是不吃饭,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