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没有理会沈氏,而是直接继续问那小林子道,“你既说是她所为,那证据何在?”
小林子畏畏缩缩道,“回陛下,她给了奴才京城里的一套宅子,还有京郊的二十亩田地……这些奴才都招了的,还请陛下网开一面啊!”
“回陛下,”景安在一旁解释道,“这林子确实都将这些写进证词里了。奴才也去取证过,这些分别是京中宅子和京郊田地的凭契,还请陛下过目。”
说罢,景安便从袖口掏出了一打凭契,呈给皇帝过敏。
皇帝看了看,只见这宅子和田地的原主都是一个名号“申夫人”的人所购买,后才转赠给了小林子。
申夫人?看着这,齐越不禁笑了笑,望向沈熙宜,“你还有何要辩?”
沈熙宜猜到了,是他和太后联合起来演这一出戏的,刚刚的巫蛊也是为了落人口实,如今更是直接指向自己。辩?当然还能辩?可又有什么意义?他都不信任自己,自己还能辩给谁听呢?
一抹凄凉而自嘲的笑划过脸颊,沈熙宜笑道,“臣妾百口莫辩。”
“既然你没有什么要辩,”齐越冷冷道,“那就先回宫禁足罢,等那玩偶的结果出来后,朕再一并决定。”
沈熙宜听罢,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听起来倒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她多想唤一声皇帝一声贱人啊,还有太后!这两个高高在上的、要将自己生皮抽骨的贱人!他们明明知道是我所为,却偏偏要在中秋家宴上合伙演那么一出戏,让我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可我却什么都不能怨,还有叩谢天恩。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什么恩宠!什么荣华!若我是个孤家寡人,身后没有九族,我早就将他二人骂的狗血淋头了!
“将她带下去。”太后道。
沈熙宜的笑声传的很远,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时,整个泄玉亭仍然被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的氛围之下,久久不曾散去。
齐越也累了,自从他登基以来,后宫中的风波就接连不断,他甚至都忘了这是他第几次当这个“后宫判官”。
“今日就到这里吧,朕先退了。”齐越看了下首的晏清禾一眼,见她面色如常,自己也稍稍放宽了心。再同太后行礼问安后,齐越便径直走了出去,后宫嫔妃纷纷跪下行礼。
“臣妾(嫔妾)恭送陛下。”
晏清禾亦是蹲下,再由明月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她在想,沈氏到底会是个什么结局,如今看陛下的意思,她大抵是步曹蘅原先的后尘——禁足,再“难产而亡”。
可是如今却不会有人站出来,像晏清禾帮曹蘅一样的帮她了。
可是……
晏清禾心中还存着一丝疑虑,觉得沈家不可能对此坐视不理。
毕竟沈氏的孩子生下来,多半是要换玉碟,重新认生母的,到时候就与沈家毫无关联了。沈家怎么会愿意一个到手的皇子就这样拱手让人?
果不其然,几天后,果然就有了变数。
中秋家宴过后,景安就查出了那玩偶的确是沈氏所为,加上行宫的罪名并罚,沈氏被贬为最末等的更衣,禁足于福阳宫中。并且,她身边的玉茗也直接被下令杖杀,福阳宫的其余人等都通通被贬入辛者库,只派了专门的人来侍奉,照顾皇嗣。
按理来说,沈熙宜这般再无翻身的可能,临盆之日,也便是她的死期。
直到几日后,皇帝派景安来唤她去勤政殿一趟。
“臣妾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齐越亲自上前扶起她,“你如今有孕,咱们私下里便不讲这些繁文缛节了,可好?”
晏清禾点点头,随齐越依次入座后,方才问道,“陛下唤臣妾来,可是有什么事?”
齐越听罢,看向她的目光突然多了几分为难,将案上的一封奏折递与她,“你先看看。”
晏清禾接过奏折,迟疑地打开了它。这份奏折极为厚重,其厚度和一本书也大差不差,约估上万余字左右。
晏清禾诧异地看了齐越一眼,随后便翻到首页,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臣沈攸上言”五字。
宰相沈攸?沈熙宜的父亲?晏清禾不禁心中一悬,急忙开始默念起来。
整个上万余字的奏折,前半部分,先是替沈氏认罪,并且承担自己教导不严之责,表示自己愿意受任何处罚,来弥补女儿所犯下的罪过。后面,则是打起了感情牌,开始一点一滴地追忆起自己与沈熙宜十几年来的父女情分,一个老父亲对小女的拳拳爱子之心跃然纸上。最后,沈攸表示自己愿意辞官致仕,甚至一死,只是希望可以换女儿活下去。
这篇上书言辞优美,文藻恳切,态度上又毕恭毕敬,让人很难不被打动。其间骨肉亲情之述,可与《陈情表》、《祭十二郎文》相较。若不是其中的种种缘故,单让晏清禾看这篇上书,或许她也会被其间的父女之情所打动,潸然泪下。
半晌,晏清禾看完,缓缓合上折子,闭眼叹了口气,“沈熙宜枉为沈相之女。”
齐越见她和自己想的一样,便也放开了话匣子,感叹道,“朕亦是如此所想。沈攸历经三朝,更是两朝宰辅,宦海沉浮三十载,从未有所疏漏。如今出了沈氏这个女儿,实为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