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皇后留了诸位命妇用过午膳后,便让她们不必拘礼,或是移至偏殿休息,或是去殿外观花,不在话下。
晏清禾在皇后同意后,便告辞出了椒房殿,正好出来透透气。
“姑娘,不必难过,至少咱们将手绢送出去了,也不枉费了姑娘的一番心意。”
说话的是彩云,晏清禾的贴身丫鬟,她此刻正是豆蔻年华,性子最活泼开朗的时节。
她虽然直率耿直,却也深知自家姑娘的性子,知她在府中向来活的小心翼翼,知她的志向不止是想做太子的侍妾,知她从来是身不由己。
“彩云,你说什么呢?”
晏清禾的另一个贴身丫鬟明月,娇嗔地瞪了一眼身边人,开口道,“姑娘,没事的,如今太子妃有孕,姑娘也不必担忧了。”
说罢,为晏清禾盖上披风,免得她被这仲春里的寒风吹凉了。
“你们放心,我知道的。”晏清禾淡淡应道。
其实她明白,即使太子妃有孕,自己依旧有被送入宫固宠的可能。但是,选秀在今年八月才开始,这半年的时光,足以改变许多命数了。
……
其实这凤仪宫中,最与众不同的,不是那富丽堂皇的装饰,而是有一个独属的园子,名叫倚芳园。
园子里栽满了各种各样的植被和奇形怪状的巨石,并引了一口活水注入其中,形成一潭溪水。走进去,便如同身处在一个迷宫之中,琳琅满目的奇珍异草令人应接不暇。
很多年以后,当晏清禾面对两鬓斑白的齐越时,她仍会想起多年前那个春日迟迟的午后。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那日午后,她闲游在了这座仙境之中,一时间找不到回去的路,于是更加闲下心来,决定流连其中,乐不思蜀。
漫步至一汪泉下,旁边是覆满枝藤的假山。假山后隐隐约约的显出一棵古树,高大却不笔直,东倒西歪,让人能够轻易攀登。
晏清禾刚想绕过假山,便听见一阵笛声。笛声悠扬悦耳,如霁月清风,伴随着杏花的清香,随清风长驱直入,沁人心脾,如微风一般,吹到了她的心间。
青州人好笛箫,在她年幼时,不乏听到上好的笛音,听说母亲也善此乐,与父亲常常笛箫和唱,是当时的一段佳话。可惜母亲故去后,父亲再也没有吹奏过箫。在她入京后,便再也不曾听到过如此好的笛声了。
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
她不愿扰了吹奏者的良辰美景,可也不愿离去,便驻足在假山石下,侧耳倾听。
良久,悠扬的笛声飘向远方,渐行渐远,再无回声。
她本以为这场演奏终于结束,正欲悄然退去,却突然有两人的声音入耳,使她好奇心大发,想要一探究竟。
“齐老三,许久不见,你的乐艺又进益了。”
如银铃般,少女的声音娇俏空灵,脆生生的,听到的人就像饮了醇香的美酒,沉醉其中。
晏清禾驻足不前,侧耳听着这声音,笃定开口的是位妙龄少女,至于她口中的“齐老三”,或是位男子。若真是如此,她倒无意打探了他们二人的郎情妾意。
“哼,光顾着听我吹,自己却偷闲,陆大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
说话的少年身着一身杏白色的袍服,半坐在那棵半歪的老杏树上的枝干上,背倚着主干,姿态闲雅,在交错的花枝中时隐时现。只见他缓缓放下长笛,却是低头看着坐在草地上的少女。
一拢粉衣,席地而坐,少女低垂着眼睑,脸色却是笑意莹莹,听罢少年的话,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是星河灿烂的璀璨。
“我怎么敢让赵王殿下纡尊降贵呢?今日百花宴,你让我如何好带东西进来,摆脱掉她们已是不易了……”
少女嘟了嘟嘴以示不满,抬头挑眉道。
穿过花枝,阳光打在少女身上,镀上一层灿烂而又斑驳的光晕,她微仰着头,神色娇俏而又温婉,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动作自然而又潇洒。
少年眼见得罪了心上人,连忙转移话题道。
“我听说今日百花宴,母后邀命妇携家眷入宫,是想……”少年紧张地看了一眼少女,继续说,“是想借赏花的名义,相看你们这些姑娘家……”
少年沉默了。
少女看出来他的心思,有心逗他玩,便开口道,
“是啊,皇后娘娘今日还夸奖我了,说我有旺夫的面相呢。赵王殿下,你说呢?”
“挺……挺好的。”少年支支吾吾道,转头一想自己怎么能被这小丫头戏弄,就接着说,“想必母后是相中你了,要把你指给大哥哥呢。我就在此先祝贺陆大小姐觅得贵婿了。”
少女“嗽”的一下的起身,两只手别到身后,缓缓走到树下,抬起头,直勾勾的望向少年的眼睛,莞尔一笑,问到,
“你就真的想让皇后娘娘看中我啊?”
“当……当然。”
少年的脸涨红了,撇过头去,试图遮住自己的涨红的脸颊。“不对,你嫁给谁,关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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