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楚意昭拖家带口的站在寒风里,却丝毫未觉冷意。
云青色绒裘,宽大的绒帽遮脸挡风,捧着蓝绿象瓶如意珐琅釉手炉,头戴绿松石宝坠步摇与同款耳环,在寂寥的冬日,这一身暖和又招眼。
她看着紧闭的大门,神色淡淡。纪羽站在她身旁,两条腿闲不住似的左右打摆。
怀春问询归来。
纪羽抢在楚意昭前面问她,“怎么说?”
怀春摇摇头,面色沮丧,“管家说,大公子早朝去了,大少夫人前些日子病了,还在卧床休息,小姐东西太多,磕出声响恐会惊扰,为表孝心,让小姐再等等…”
“还要等!一炷香了,她生的什么病,这么金贵,磕碰个两声,就把她吓死了?!”
主仆几人同时奇怪的看向他,楚意昭道,“被为难的是我,你急什么。”
“我…”
纪羽看向众人厚厚的外套和披风,打了个哆嗦,咬牙道,“一个嫡小姐,正儿八经的主子,回个家还要看旁人的脸色,我替你丢人。”
“哦…”楚意昭阴阳怪气的拖着长音,“方才下车的时候,你不是劝我长嫂如母,万事忍让些,脾气收敛些,怎么现在又觉得丢人了。”
纪羽语塞,好半晌才嘟囔道,“我怎么知道你连门都进不去。”
一行人堵在曲阳侯府前的官道上,过往的富商官宦一眼便瞧见了居于车马中间的女子。
“这是被赶出来了?”
“听说是因为楚意昭离府另住,败坏了侯府名声,楚少夫人不让她进门。”
“你扯什么呢。”离得近的人瞪他,“明明是楚姑娘回家过年,被张家女挡在门外了。”
“有什么不同吗?不都是数月不归家,谁知道在外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人冷笑,“收起你肮脏的心思,楚姑娘奉太后之命,给那位治病,尔等再敢胡言,仔细着小命。”
“那位?哪位?”
“切,一个小丫头,虚担着医者的名头,救了这个又救那个的,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我倒觉得…”
“是不是越王世子啊,他有旧疾。”
清脆懵懂的声音打断众人。
“…”
人群诡异的静了一瞬,突而嘈杂起来。
“俺不知道是哪位,俺是乡下人,今日头次进城赶集,牛还没喂呢,恕不奉陪,俺先行一步了,告辞。”
“俺也一样!”
“张王两位大人,等等俺。”
几人一溜烟儿的上了马车。
先前说话的男人脸色大变,仿佛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惊恐而慌张。下一瞬,他急速的拨开人群,向外跑走。
“嘁,以为多牛呢。”
吊儿郎当的人得意的昂着头,转身直对上一双平静锐利的凤眸,扬起的下巴一僵,略微心虚的缩了起来。
忽而那双凤眸弯起,漾着温柔的笑意遥遥对他点了点头。
男子一愣,也扬起了笑。
“殿下做的太明显了。”纪羽道。
藏也不藏,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谁在给楚意昭撑腰。
楚意昭敛下眸中柔意,看了他一眼,再次将视线放在那扇紧闭的府门处。
纪羽被她那一眼看的浑身起疙瘩,“怎…怎么了。”
“没什么。”楚意昭微微摇头,“你旧伤在身,不可在寒风中久站。”
莫名其妙的一句关心,纪羽眼神古怪,她会那么好。
果不其然,下一瞬,女子无情的命令道,“去,将门撞开。”
纪羽眼角抽了一下,就知道。
不过他也确实伤痛难忍,胸腔里像破了个窟窿,往里灌着冷风,冻的受不住,绝不是因为别的。
他潇洒的撩起衣袍下摆,长腿挟着劲风踹向厚实的门板。
“砰!”
本以为要多踹几脚,惊动府中人开门,毕竟高官家的府邸,厚木做闩,哪是这么好撞的。
谁知,门开了。
粉尘炸起。
原本应发出沉闷声的“朱门”,响起一声冲天的嚎叫。血雾喷涌,刺鼻的腥气自门内弥漫滚出,呛的楚意昭捂嘴咳了两下。
纪羽支棱着长腿,看着飞撞在青石碑屏上鼻两侧顶着竖印吐血的家丁,愣怔两息后,蓦然沉下脸,“你们躲在门后看什么?”
被震慑住的其他家丁,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怎么说。
他们都是被陆林打过的人,当然是来瞧热闹,看难堪了。
楚意昭率人进门,见此情形,掩鼻皱眉,“新来的奴仆?秦管家呢,算了,去将我的箱子搬去如意居,再跟两个小厮过去洒扫。”
围在门后的家丁有四个,除去半死不活的,余下三个板板正正的站着,未动分毫,仿佛没有听到楚意昭的话。
楚意昭皱眉,“怎么,我叫不动你们?”
“当然叫不动,他们是张家的护卫,不是楚家的。”
高亮的嗓门从石屏后传来,不一会儿,走出个高壮的女子,肤色浅褐,眼如铜珠,穿着浅粉色婢女服,却高扬着眉,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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