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城医馆内,傅东篱靠坐在床边,头半靠在床幔上,听到一声细微的咳嗽声,忙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激动和雀跃。
“你醒了?”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傅东篱,眸中划过一闪而逝的笑,有些苍白的唇微张了张。
傅东篱赶紧就去取了水,一手扶着少年靠坐在床上,一手将温水递到他唇边,“慢些喝,大夫说你身上的伤很厉害,最少要养半个月。”
看着少年喝了水,傅东篱又问道:“你饿不饿,我刚让汀兰去买了肉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少年无声地点了点头。
傅东篱抿了抿唇,神色郑重,“我姓…沈,名叫沈东篱,这次是前往沧州寻亲的。”
“这次能从劫匪手中死里逃生,多亏恩公,不知恩公姓名,日后若有机会定然报答。”
她如今已经从傅家族谱除名,听傅玉珠说,她亲生父亲姓沈,那她以后应该是叫沈东篱,或许亲生父亲还会给她起个新名字。
但不管怎么样,眼前这个少年是她的救命恩人,总要报上姓名。
少年看着傅东篱,唇角翕动,示意她伸手,傅东篱不知是什么意思,默默伸出掌心,少年有些冰凉的指尖在她的掌心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两个字。
‘周沂’
傅东篱的掌心带着微微痒意,半晌收回手,所以眼前这个少年,名叫周沂,是个哑巴?
“多谢周公子,不知周公子家在何处,我雇一辆马车送公子归家。”
周沂摇了摇头,傅东篱会意,再一次伸出掌心。
‘仅我一人,无家’
傅东篱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抱歉。”
‘姑娘若不弃,能否与姑娘同行’
傅东篱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拒绝,毕竟她是去寻亲生父亲,尚且还未曾与生父见面,若是再带着周沂,只怕有些麻烦。
但周沂毕竟救了她,她又怎么拒绝?
屋内气氛凝滞,周沂似乎看出傅东篱的为难,眸中划过黯然之色,却仍旧朝傅东篱勾了勾唇角。
‘是我强人所难,姑娘不必介怀’
“不!”
傅东篱下意识地摇头,旋即抿了抿唇,“公子愿意随行,是我的荣幸,只是家中贫苦,恐怕会委屈公子。”
周沂笑了,宛若初升的朝阳,温暖而明亮,又似清晨的露水,纯粹而甘冽。
‘有一归处,已是万幸,当倍加珍惜’
马车已经摔下山坡,车夫也没了,如今想要去沧州,除非再买一辆马车,但买车少说要五十两,再买一匹马,又要五十多两,算下去得一百两。
傅东篱舍不得银子,索性岳阳城离沧州也不远,走路的话也就五六日,但周沂的伤还没好,又得等半个月。
所以等到沧州永安县,明水村的时候,已经又快一个月过去了。
傅东篱和汀兰主仆站在一旁,玄色衣裳的周沂持剑而立,三人看着眼前窄窄的一条乡道,应当是昨儿下了雨,满是泥泞。
汀兰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姑…姑姑娘,这就是傅云…您父亲住的地方?”
四周环山抱水,远远望去,七八户人家错落在田地之间,有人穿着蓑衣在农田里忙着插秧,偶尔响起几声稚童银铃般的笑声。
“走吧。”
傅东篱说了一声,旋即率先走了下去,乡路一脚踩下去,满是泥泞,她脚下刚刚还白净的绣花鞋一瞬就染上了污泥,心中的不适感越发强烈。
可她依旧还是踩了下去,从傅家千金到乡野女子,这才是她本应该过的人生,傅玉珠恨她也是应该的。
“汀兰,把包袱给我。”
傅东篱适应了乡路,朝汀兰伸手,汀兰见状也忍着不适走了下去,姑娘能忍的,她一个丫鬟有什么不能忍的。
至于周沂,则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傅东篱身边,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她娇生惯养的,能适应这样的生活吗?
有那么一瞬,周沂甚至想直接暴露身份,带傅东篱走,但是他又知道傅东篱是怎样执拗的性子,绝不可能。
如此,他能做的就是陪着傅东篱,做她身边的哑巴少年。
主仆两人相携在乡间走着,身侧跟着抱剑的少年,三人并肩而行,时不时周沂扶一下有走不稳的傅东篱。
田间的人哪里见过傅东篱这样的千金小姐,更别说容貌倾城,“这姑娘是谁啊?”
“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是来找谁的。”
说话的功夫,傅东篱已经满脸薄汗地站在一人面前,“老伯,麻烦问一下,请问沈云归,沈先生的家在哪儿?”
“沈云归?你说的是不会是那个老酒鬼阿沈吧?”
那大伯看了眼傅东篱,忍不住摇了摇头,抬手指了一户人家,“他家就是,不过你找他干什么?他成日里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不着四六的。”
“就因为他不着调,自己闺女都跑了,到现在人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傅东篱颔首道谢,然后就往刚刚老伯指着的地方走去,路倒是也不远,很快就到了地方,院子里空空的,别人的院子都有鸡鸭,这院子里就只有一条老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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