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年是知道这场传染病的严重性的。
早在爆发的一开始,他就得知了消息,只是离临江远,他私心和小姑娘多待一段时间,也不愿她陷入恐慌。
可后来波及的地区越来越多,他只能提醒她和她家里人,小心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彼时他也为了要回裴家而做准备,抽不出空时刻注意着她,甚至觉得,回裴家才是要紧的大事,不应该因为她而绊住自己。
直到现在,他疯了一般的在医院里问晚晚怎么样了,一开始没人告诉他,觉得他得了失心疯,可在他第一次利用裴家身份为自己行便后,却得到护士带着怜悯的眼神告诉他:“根据你提供的消息,这个叫晚晚的小姑娘已经因为传染病过世了。”
裴斯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医院。
裴家的车就在门口等着他,裴斯年面无表情,只是嗓音带着沙哑道:“走吧,回裴家老宅。”
在临江的所有回忆都在那天被他打包丢了下来,此后回到裴家,他拼了命的争,即便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谁,为什么而争。
十五年,或许足够他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在裴家苟延残喘,再到如今成为裴氏集团的第一掌权人,可却不够他忘记一个人。
裴斯年总觉得自己的心在十五年前的那一天就已经死了,可再次看到她时,他的心还是控制不住的泛起涟漪。
可能有些人的缘分注定不会断,重逢那天路过中央城区,这边似乎很热闹,形形色色的人穿着奇怪的服饰互相拍照,裴斯年没有工作,只是静静的看着,就像是看着先前那条热闹的街道。
车疾驰的速度极快,可他还是注意到了里面的人,一瞬间,他的瞳孔不断收缩,向来沉稳的声线也罕见的绷不住情绪,几乎带着哽咽:“停车!”
徐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将车停了下来,慢慢往路边靠。
裴斯年的眼神紧紧锁定在那个人身上,他有些不可置信,想要冲过去好好看看究竟是不是自己心里朝思暮想的人,又或是仅仅只有某些角度相似而已。
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下了车,就站在地标旁,看着她笑靥如花。
“徐恒,帮我查一下她。”
“好的老板。”
资料很快就被送到了他的手上,裴斯年颤抖着手逐字逐句看去,却失望的收回了眼神。
年龄相貌都对的上,唯独这个女生,她是京市人。
她从未去过临江。
早该知道的,晚晚已经死了。
裴斯年揉着眉心,想要将资料扔进废纸篓,可看见她的脸,他还是移不开目光。
“徐恒,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只是想,就去做了。
他很懦弱,只敢用徐恒的账号联系她,加上联系方式之后,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她先开了口:【您好,请问是需要接委托吗?】
裴斯年不知道委托是什么东西,稍微上网查了一下才了解了大致的含义,竟然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巧合性而感到有些想笑:【是的,是什么人都可以扮演吗?】
【只要您给我角色的基础信息,我一定会尽力还原的。】
就这样,商议好了大概的委托内容后,他们约好了时间签订合约。
裴斯年的指尖不自觉的轻点着暗下去的屏幕,眼里的情绪也晦暗不明,不知道见了面之后,她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一切事实都残忍的摆在他面前,可他依旧心存希冀,或许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才隐姓埋名生活在另外一个城市呢?
直到见面那天,他满心期待的前去赴约,她的眼睛里只是最开始带上一抹惊艳,然后再也没有任何情绪。
久别重逢终究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向来隐藏很好的情绪几度溃败,裴斯年深呼吸几次,才能保持签约时基本的礼貌。
不过虽然很奇怪眼前这个叫“宿夙”的女人似乎忘记了之前的线上商讨,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过她实在太像晚晚了,裴斯年也愿意多点耐心。
可她偏偏顶着这张脸对他说一些关于“特殊服务”的引人遐想的话,裴斯年的心瞬间就冷了下来,像是跃进了冰冷的湖水里,也打碎了他的梦。
“放心,除合同以外的任何要求你都有权利拒绝。”他听到自己这么对她说道,在这之后,还多次告诉她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允许对他心存幻想,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提醒谁。
直到现在,拿到另一份当时医院的档案后,裴斯年心里百味杂陈,有些不理解自己当时的想法。
或许是被悲伤冲昏了头脑,又或许当时医院有另外一个“晚晚”的巧合,让裴斯年没办法一一思考。
他现在才知道这整件事究竟有多大的漏洞。
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们就不会分别整整十五年。
裴斯年又拿起之前和她签订的合约,有些头疼的看着,现在要是和她说这个所谓的委托其实是她自己演自己,那宿夙会把他当傻子看吧?
正有些心烦意乱的将有关于她的文件一一收起,门外传来了几声连续不断的敲门声。
会这么敲门的只有一个人,裴斯年深呼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