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一直持续到夜间,三房的院子里挂满了各式花灯,美不胜收。
天空中,朵朵烟花绚烂绽放,掩盖朗月明星。
烟火之中,窦章辞和几个小女孩儿一起拎着裙摆在院中旋转臭美。
她身上星光耀目的小裙子,让大家爱不释手。
窦章辞很是宝贝,但大家想摸一摸她也没有拒绝。
于是,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捧着裙子叽叽喳喳,不懂衣裙首饰魅力的崔诩,根本插不上话,直接被挤在圈子外面。
他一生要强,并不信世上还有他懂不了的东西。
不就是小姑娘的衣裙和钗环吗?他定要让她们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可眼前,凑不到小媳妇儿跟前就是凑不到……
太子殿下在人群之外沉了脸。
窦首辅瞧他怪可怜,轻拍了拍他肩膀。
“殿下,请随老臣到书房一叙。”
“好,祖父请。”
崔诩微欠身,让窦首辅先行。
窦玄愣怔一瞬,从除夕赖在家里不走那晚起,太子殿下叫祖父倒是顺口……
总归赐婚额圣旨已经颁布天下,两个孩子的婚事板上钉钉,窦玄便斗胆受一声祖父,扬了扬花白的胡子,引崔诩去窦致的小书房里。
两人坐定,侍女上完茶便退出去,窦玄开门见山:“历来为防外戚乱政,皇后和太子妃的父兄皆不能官居三品以上。”
“当年沈家便是不尊国法,被权力所迷惑,渐渐迷失了心智,招致灭族大祸。”
“如今阿辞已被定为太子妃,她父亲不是个争气的,兄弟也还小,倒不足为虑,唯独我——”
“祖父!”崔诩出声截断他接下来要讲的话。
他知道,杨普威死前讲的话,在许多人心中埋下了刺,不是绝口不提便能当做不存在。
既然窦首辅也有顾虑,挑了今天这个日子与他说起,倒不如就将其说开。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祖父不必说致仕的话,窦家不是沈家,父皇不是皇祖父,孤也不是父皇。”
“何况,孤此生只要阿辞一人,往后还有雨横风狂的时候,我们夫妻势单力薄,祖父自要替阿辞和我撑着。”
崔诩抿一口茶水,轻轻搁下茶盏,目光坚毅而真诚,半点没有猜忌。
窦玄努力将话中的别扭忽略,哪有十岁的孩子开口闭口夫妻,不害臊!
他斗胆直视崔诩一眼,苍老的指腹无意识轻叩了一下茶盖,眼中失了焦,似乎在评估此言是真是假。
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如太子殿下所言,窦家不是沈家。
窦家除了窦轩,没人走武将路子。
窦轩即便侥幸成了金吾卫大统领,实际与从前的舒禹一样,没去过真正的军营,也没立过战功。
是皇上能放心搁在身边的心腹侍卫首领。
窦家在武力上对皇朝没有威胁。
可窦家更为致命的一点便是,窦家是传世四百多年的书香世家,从前朝起就声名显赫。
四百年间,位极人臣的宰辅出过十多位,皇后出过三位,尚主的驸马亦有五位。
在儒林之中,窦家地位崇高,近乎一呼百应。
这样声威烜赫的世家,本身就是值得忌惮的。
他这一脉有三十余口人,泰安族中还有上千口人,这么多的性命,都系在他一念之间。
窦玄岂敢轻易相信,岂敢乱下决断。
他暗自苦笑一声。
却听崔诩说:“祖父不如阿辞,她年纪虽小,却敢直面自己的心,更敢随心而动。”
“如果祖父请孤来是为了讲你准备逃避之事,孤便不奉陪了。”
说罢,崔诩起身走出去。
院中小姑娘们从裙子聊到了布偶娃娃,男孩子们亦几个聚在一团吹牛逗趣,为了一条腰带上的图案究竟是什么神兽而争得面红耳赤。
而谄媚如崔世锦,不知从哪里摘来一朵石榴花,献宝似的捧给窦章辞。
“小婶婶,父王讲鲜花配美人,侄儿送您一朵小红花,愿您年年岁岁人比花娇!”
窦章辞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笑。
正要伸手去接,平白横插进来一只手,将那朵花捞走,直接往花池中一抛。
随后小脑袋瓜上被插上了一支硕大的月季。
馥郁的香气要把人给裹住,轻轻吸口气,只觉得要醉了。
小肉手扒一下便被按住,太子殿下瞥着那朵石榴花,酸溜溜道:“红月季热烈娇艳,浓香扑鼻,比石榴花更衬你。”
“若此刻还有国色天香的牡丹,想必更加衬你,咱不能看上小小一朵石榴花。”
窦章辞便没再拔那朵花,歪着小脑袋瞅瞅他。
好像意有所指,又像有点阴阳怪气……
他总不至于以为她看上了崔世锦吧?
一朵花而已,虽然是第一次有小男生送自己花,但不至于!
她灵光一现,难不成,他又吃莫名其妙的飞醋啦?
仔细打量下抿紧双唇的太子殿下,窦章辞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一瞬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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