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是为了萧圻分辨,”贺知林目光灼灼地看向景晔,道:“我只不过将当年目睹之事说出来罢了。即便安王当真不是萧圻生父,即便他们二人真有什么血海深仇,也并不能说明,当年毒害大皇子的阴谋,萧圻没有参涉其中。”
景晔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再出言与他针锋相对,只是转头看向姜钰姜雪兄妹二人,问道:“孤倒很好奇,得知这些事情,二位殿下心中是何感慨呢?”
姜钰原本有些动容的眉眼忽而冷了下来,沉声道:“此事与王爷何干?”
他看向姜雪,道:“即便如此,但知林说的也不无道理。
当年之事事涉两国利益,并非仅凭父子之情便得以推动。
况且当年事发之后,乾国即刻来使接回萧圻,若不是里应外合功成身退,为何迎回世子的时机会如此巧合?”
姜雪看向景晔,眼神中忽而聚起了一抹坚定。
“二皇兄可还曾记得,我曾向你打听过,前谏议大夫冯崧?”
“是有此事,”姜钰道,“他与此事有关?”
姜雪点点头,道:“只怕是如此。”
“当年罪证全番指向萧圻一人,是以,才致使我们一直以为,当年之事单是乾国安王所为,却没有想过,冀国朝中——是不是有人与他内外勾结。”
“你说的是冯崧?!”姜钰震惊,道:“怎么会,当年在朝堂之上,他虽确实多番与大皇兄有矛盾,但只是因为政见不同。我虽当年不在朝中,但亦有听闻,冯大人的官声不错,是公忠体国之臣,如何会有反叛之举?且此事事发宫闱之内,怎么可能会与他一个外臣有瓜葛?”
“有无瓜葛,”姜雪垂下眼帘,轻声道,“得过段时日才知道。”
“二皇兄还记得吗,三四年前,也就是当年事发之前,冯大人正值壮年,踌躇满志之际,却忽然因故辞官。”
姜钰斩钉截铁道:“你认为是他辞官时机不对?但他致仕并不是毫无缘由,而是老家的母亲急病,为报舐犊之恩才离开庙堂。”
“不,”姜雪摇摇头,道:“若只是辞官,并没什么值得深究。但我前些日里去查当年李从德的来由,皇兄还记得李从德吗?”
姜钰紧了紧牙关,道:“当年你宫中下毒的那个黄门。”
“是,”姜雪道,“他并非一早便在我宫中服侍的,是当时在御前获罪,我保下的人,后面才被我要到了长乐宫。”
“他在御前出错那日,冯崧亦在。”
“如若我没记错,冯崧当时是右拾遗,”姜钰道,“作为天子近臣,他在御前行走并不奇怪。”
“我让人去查过记档,冯崧那时已有许多天不曾进宫面圣,恰好在当日进了宫,恰好从未在御前出过错的李从德那日却失手将茶盏打翻到他身上,偏生他却对一个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宫人揪着不放,誓要劝谏父皇重惩于他。”
“恰好那日,”姜雪看着姜钰,定定道,“我去了御前寻父皇。”
“以你的性子......”姜钰攥起拳,像是隐忍着怒气,道:“你自幼脾气好,心又善,对宫中的宫人侍卫都是宽厚相待,你不会放任不理。”
“是,于是李从德就这样来到了我宫中侍奉,且侍奉得极为妥帖,不多时就成了我跟前最离不开的仆从。”姜雪轻声道,“我从前以为,是萧圻收买的李从德。可皇兄现在想想,不觉得此事从头到尾,都像是有人背后早就计划好的吗?”
“李从德是由我保下带回的长乐宫,与任何人看似都没有关联。事发之后,你我查到李从德入宫前曾被乾人收养过一段时日,此外身世便如同一张白纸一般,自然觉得能与他有瓜葛的,仅有乾国来的萧圻一人。
又因我那时与萧圻感情甚笃,我自然而然以为,李从德对我的饮食起居、脾性爱好之所以摸得那样准,全是因为萧圻指点。
李从德拿了与安王勾结的信件,将祸水引到萧圻身上,这一切便都那样顺理成章了。”
贺知林神色复杂地看着满面灰败之色的姜雪,轻声安慰道:“如此听来,当时情状,不怪二位殿下会误以为萧圻是主使。毕竟谁能想得到,看似只与李从德有一面之缘、且当时已经致仕的冯崧大人,会与此事有关联呢。”
“巧合这样多,线索却只有已经致仕的冯崧一人。”姜钰拍桌而起,道:“我让人去他老家寻找,定要将他找回来问个明白!”
姜雪抓住姜钰的袖子,拦住他道:“许多天前,我已经派了一名心腹去了甘州。”
“过些时日,或许我们便能知道一星半点的真相了。”
一直站在窗旁默不作声的景晔此时却突然笑了起来。
“孤不大了解你们冀国人的脑子,”景晔语带嘲讽,“但若孤是指使冯崧的人,定是不会留他活在世上的。”
“这样大的秘密,”景晔云淡风轻地瞥了兄妹二人一眼,“若要保密,活人总是不稳妥的,只有死人,才是最牢靠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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