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不知道景晔是什么时候来到她屋内的,也不知在她睡着时,景晔究竟在房内坐了多久。
他轻功着实很好,满院的长乐宫侍卫,还有在廊下守夜的拂冬竟是一点都没有发现。
身旁的人呼吸逐渐均匀,姜雪僵着的身体才敢松泛些下来,略微转身朝他看去。
月色朦胧,隔着帐幔,除了银制面具微微泛光,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
姜雪心念一动,动作轻柔地伸出手,缓缓揭开那张面具。
面具甫一拿开,姜雪借着月光只能微微瞧见他蹙着的眉,下一瞬,姜雪的手腕被景晔捏住。
“呃,”姜雪尴尬地僵住,额间似有冷汗沁出,她低声道:“别误会,我只是怕这面具闷得你喘不过来气儿......”
如此蹩脚的理由不知道能不能搪塞过去,姜雪紧张得脚趾蜷起。
身旁的人却并没有言语。
她抬眼看去,才发现景晔并没有醒转的痕迹。
她凑近去看那张脸,发现他眉头紧皱着,面色在月光下显得苍白异常,连带着嘴唇也无甚血色。
景晔的手仍旧紧紧攥住她的手腕,连带着她拿下的那张面具,就那样放在他胸口处。
姜雪小心翼翼地转动手腕试图抽出,却发现她一动,景晔就攥得愈紧。
“别闹......”低沉的嗓音自旁边传来。
姜雪立即停下手上动作,警惕地抬眸向他看去,刚想出口解释几句,却发现他的眼睛仍旧紧闭着。
原是梦中呓语,姜雪这才松了口气。
她努力借着月光打量景晔的脸,他鼻翼高耸如凌厉山峰,月光照过来覆下一片阴影在右颊之上。左眼眼尾之下有一道长约一指的疤痕,颜色发黑,蜿蜒至额角处,仔细看去,有点像只......凸起的蜈蚣?
细看着实是有些吓人的。
姜雪蹙眉,难道这就是他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吗?
他说不喜欢,是不喜欢自己带有伤疤的这张脸吗?
姜雪不解,风闻景晔是个狠厉残戾的杀神,这样一个隐忍蛰伏多年、一朝病变能帮着太孙逼宫夺位、携幼主令天下、狼子野心的摄政王,也会如寻常人一般,在意自己的容颜吗?
其实,除去这道疤痕不说,景晔这张脸生得也算是很不错了,姜雪对着景晔的脸肯定地点了点头。
冀国在北,乾国在南。冀国男子长相多为刚毅粗犷些,眉浓眼厚,就像姜雪两位皇兄——虽然生得好看,丰神俊朗,但英武有余却少了些精致。
而景晔的长相,倒像是结合了南北两地的长处,既有刚毅的眉眼与棱角,鼻梁与嘴唇又更薄削些,矜贵得宜。
她恍然间想起萧圻来。
幼时喜爱跟在萧圻身后,既因为比起姜钰,萧圻对自己有更多的耐心;也因为他生得实在好看,眉眼浓淡得宜,好如画就一般,玉面温润,朱唇一点,哪里都是恰到好处,好似天人造物。
这是姜雪第二次见景晔真容,也是她头次这样近距离仔细地打量景晔的脸——景晔与萧圻五官着实不像,萧圻生得实在精致得过分,但——
兴许是因为是表兄弟吧,借着朦胧月光看过去的侧脸轮廓,总有些神似。
姜雪正独自发着呆,忽然身边人呓语一句,她未听清,又凑近了些。
“阿雪,别闹......”
听清呓语的那一刻,姜雪如遭天雷击一般,浑身血液凝滞,脑中一片空白。
她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力挥开景晔攥着她的手,半坐起身来,伸手就往景晔脸上的肌肤去。
一寸一寸,她摸遍景晔整张脸,在轮廓边缘又仔仔细细捏揉一遍。
不是假的,没有易容。
姜雪的手骤然垂落下去,眸中有泪水聚起,似是不敢置信方才听到的呓语,又伸起手来想再辨认一次。
这次还未碰到景晔,她的双手手腕就被景晔一只宽大手掌攥住。
景晔眯着眼看向她,又看到滑落在一旁的面具,冷冷道:“公主在做什么?”
姜雪抬起泪眸看向他,突然斩钉截铁地开口道:“萧圻。”
景晔微微蹙眉,片刻后,带着怒气道:“你搅了孤的清梦,就是为着那个倒霉鬼萧圻?”
姜雪声音缥缈,却一字一句道:“你方才梦到什么?”
景晔露出鄙夷神色,道:“既是梦,哪有记得清清楚楚的道理。”
“我听见你唤我,”她死死盯住景晔的脸,“阿雪。”
景晔眸中掠过一丝惊诧,随即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他讥讽道:“公主要不要去打听打听,孤的胞妹,同母异父的云阳郡主,叫什么名字?”
姜雪怔怔看着他。
“景若雪,孤的胞妹名为若雪。”景晔冷冷道,“即使梦中真有呓语,唤的阿雪,也是孤的妹妹。”
他见姜雪默不作声,接着嘲讽道:“怎么,就凭公主名字与孤胞妹有一字相同,公主就觉得孤唤的是你?”
姜雪还是怔愣着,半晌没有开口。
“孤奉劝你,”景晔面色冷若冰霜,道,“一回两回便罢了,上回你揭孤面具,孤已经给你看了。这回你夜半发疯唤孤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