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温书早就在等着施晚开口了,她本来都打算吃完这碗馄饨,要是她再不开口,她就先开口引出话题。
“妈妈,你总是说我需要爸爸,有完整的家,我才有完整的人生,但我长那么大,黎辉参与了我成长中的哪个阶段?”
施晚下意识想纠正黎温书,但在开口之前,她想到了作者的那些话,及时住了嘴,将注意力放到了女儿的话上。
她仔细想了想,心还是下意识想为黎辉说几句话,为他挽尊、正名。
张嘴却发现哑口无言。
她自己都回答不出黎温书的问题。
黎辉参与了哪个成长阶段——没有。
施晚在怀孕的时候,他是有高兴的,那时候连黎家的老太太都过来照顾她。
算是她嫁过来这么多年,过得最舒心的时候了。
但在医院生了女儿之后,一切都变了。
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就走了,还问黎辉要走了一大笔钱,说是给她的赔偿,让她照顾她,结果生了个赔钱货。
黎辉也是在医院没待多久就黑着脸走了。
甚至孩子都没看一眼。
施晚九死一生醒来之后,还是在护士的嘴里知道的一切,心下酸涩一片,对襁褓中的女儿更是心疼不已。
整个月子期间,是她妈妈跋山涉水过来照顾她,是她妹妹往医院交的钱。
黎家一分不出。
甚至到她出院,都没人来看一眼。
女儿的每个阶段,她都形影不离的照顾着。
施晚知道黎家人重男轻女严重,包括黎辉,但她想着,小书总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再不喜欢,总是要对她比对外人好。
事实上,黎辉只有偶尔才会对黎温书有好脸色,在他心情好的时候。
施晚在黎温书六岁那年,起过离婚的念头,就是因为她在厨房给黎辉做饭,做好之后,却迟迟不见黎温书下来。
问黎辉,也只得到一句不耐烦的“可能出去野了”。
然后继续吃着饭菜。
施晚那时当真以为黎温书出门玩了,就在门口到处找人,却没见到人,她想到新闻里被拐卖的事情,惊出了一身冷汗。
差点哭出来。
还是有邻居说,是不是回去了。
施晚浑身发冷的回家找人,她当时想的是,家里找不到,她就要报警。
她找到黎温书房间,看到床上隆起的人形时,才松了口气,整个人差点软在地上。
那是她第一次想要狠狠的打黎温书,让她长长记性,不要不跟妈妈说,就到处乱跑,天知道她没找到人,有多绝望。
但当掀开被子的时候。
施晚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看到她捧在手心的女儿,满脑袋的血,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只敢小声的抽泣,在看到她的时候,才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
施晚从她嘴里知道,黎辉难得回来一次,她想让他陪她玩,但没想到黎辉不耐烦了,直接一把把她推开,头撞到了桌角,流了一手的血。
她疼得眼冒金星,但父亲只是冷漠的看着,继续吃着施晚切好的水果,半点没有安慰她的意思。
黎温书知道妈妈很忙,她怕给她增添负担,就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回房间,脑袋上的伤口让她痛苦。
她想让自己睡着,这样就能减轻疼痛。
但越流越多的鲜血,让她害怕了起来。
又不敢哭得太大声。
施晚给黎温书包扎好伤口,哄她睡觉,就下去跟黎辉大吵了一架。
那是她第一次爆发。
生孩子九死一生她没哭,被一个人丢在医院她没哭,被丈夫冷暴力那么久她也没哭。
但女儿小小年纪为了她忍耐着伤痛,怕给她添麻烦,她哭得撕心裂肺的。
施晚怎么都想不通,明明也是他的女儿,为什么他能这么冷漠,出事了之后,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下面吃饭。
或许不懂的从来都是施晚自己。
六岁的黎温书或许什么都不懂,但她敏锐的感觉到了家中的不同,在自己受伤的第一时间选择了隐忍。
年幼的她身上投射着施晚的影子。
六岁的她说的那句不希望爸爸妈妈离婚,或许不是她想说的,而是施晚不敢踏出那一步的内心写照。
短短一天时间里,施晚被人点醒了两次。
一次是那位作者给予她的回复,她看了一个晚上,从中悟到了好多。
第二次,就是方才,女儿的这个问题。
早在黎温书六岁那年就能看清的事情,她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
黎辉从来没有参与过黎温书的成长,这个父亲形同虚设,那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他在的时候,仍然会以父亲和丈夫的身份,伤害到她们。
但如果离婚,他跟她们就再无关系。
施晚咽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可是,一旦离婚的话,以你爸爸的性子,肯定不会再抚养我们,妈妈没有工作可以养活你,你以后还要上大学……”
刚结婚那几年,黎辉还没开始创业的时候,家里的经济来源都在施晚,那时候她每天起早贪黑的在工厂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