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连山是在八月底走的。
清荷小心翼翼地紧跟着他,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他的脸。
眼里满是悲伤。
泪水不断地从她的脸颊滑落,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又无法说出口。
就在井连山抬腿迈上马车的一瞬间,清荷鼓足勇气,拽住了他的衣袖。
“带我回去吧!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我能照顾我自己,不用你操心!”
井连山甩掉她的手:“都是说好的事,你不要耍小孩子的脾气!”
说完,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脸上没有往昔的笑容,冷的像一块冰。
井连海折腾了几天,戒烟的事还是失败了。
井老太太受不了三儿子要死要活的劲头,最终还是妥协了。
现在时局动荡,城里的买卖也不好做。
老三迷上了抽大烟,老四每天游手好闲。
井家的路只会越走越窄。
现在的井家大院表面上是老太太做主,实际的执行人其实是邱管家。
秋收的时候,井家光靠长工是干不过来的,还需要雇几个短工。
地里干活的人,中午是不回家吃饭的,来回走路耽误功夫。
现在的井魁白天由井茉和奶奶照顾。
春妮去了大厨房,帮吴嫂做饭。
做好了,吴嫂赶着驴车和她一起去地里送饭。
如果正巧干到地头,两个人就轻快一些。
把车上的东西直接拿下来就可以了。
如果是在地中间,就要把车上的大饼子,汤还有咸菜,碗筷用篮子挎着,送进地里去。
要是再远点,有时候也会把驴车赶进地里去。
只是一般情况下,两个人都不会把驴车赶进地里。
因为毛驴一进地里,就对玉米棒子、高粱穗子使劲,拽都拽不住。
挨了邱强一顿训斥,两个人宁可挨些累,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了。
干了几天,吴嫂的家里忽然来信了,说她家的老太太不小心摔断了腿,让她回去伺候几天。
三春不如一秋忙,吴嫂知道井老太太肯定不会答应她请几天假的要求。
吴嫂忐忑的去找老太太。
井张氏正在炕上指点井茉做衣衫,难得的是大少奶奶也在。
“老太太,我婆婆摔断了腿,家里没人照顾,我想——请几天假,回去看看!”
吴嫂话说的小心翼翼的,好像请几天假是啥大错一样。
不安的用手搅着衣襟,低着头, 不时的用眼角余光瞟一下井张氏。
吴嫂发现 ,自从井连山走了以后,井老太太好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憔悴了不少,鬓角的白发也明显的增多了。
“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你走了,耽误了送饭,地里的活干不出来呀!”
“你家里不是还有两个闺女吗?让她们伺候着不就行了!为啥非要你亲自回去呢!”
“闺女还小!我怕她们照顾不好……”
吴嫂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
别看吴家也是穷人家,但闺女还是比较娇惯的,大闺女和春妮差不多大,但比起春妮来,差的太远了。
所以吴嫂说话没了底气。
“娘,让吴嫂回去吧,她不回去看看,心里不踏实,干活也刹不下来心,回去看一眼,她就放心了!”
吴嫂很吃惊,一向冷漠的大少奶奶,竟然说出了这么通情达理的话。
“现在正是忙的时候,饭我们几个轮流做就可以了!您觉得呢?”
井张氏想了想:“那你就回去三天,看看吧!”
见井张氏同意了,吴嫂高兴的一直点头:“行行行,三天以后,我一定回来,明天早上,我做了早饭就回去了!”
吴嫂千恩万谢的走了。
大少奶奶见吴嫂走远了,看了井张氏一眼。
“娘,我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井张氏笑了:“一家人,有啥当讲不当讲,有话你就说吧!”
大少奶奶沉思了一会,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
“其实,我觉得吴嫂咱可以不用她,我们妯娌几个忙一点,是可以少用一个长工的!”
家里的女人除了受伤就是怀孕的,凭啥她一个人干活?
大少奶奶最近一直很委屈,她也不是没怀过孕,那时候咋没有人这么娇惯她?
现在是怎么了,想拿她一个寡妇当奴隶,她才不肯呢!
“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常年像现在一样,两个人一伙,我就和春妮一伙,雪梅可以和青荇一伙,蔡冬和清荷一伙。”
“有身孕了,也不能总待着,适当活动活动还是有好处的!您怀他们哥五个的时候,也养着吗?”
井张氏眯起眼睛,好像陷入那些过去的回忆中。
自己怀了五个孩子,还真是没耽误干活,直到生产的头一天,还大着肚子推磨呢!
现在井家人丁稀少,她才会对家里的孕妇过分紧张。
井张氏觉得大媳妇的说法完全可以采纳,等到忙过这一阵子,就把吴嫂打发了。
小主,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