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东北角,梨香院。
此处乃是当年荣国公暮年养静之所,小小巧巧的,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颇为幽静。
屋里暖炕上,坐着一容貌丰美,举止娴雅的豆蔻少女,其柔腻的玉手正捧一锦帛,杏眸专注的做着女红。
豆蔻年华的少女名唤宝钗,从金陵上京不久,自打来贾府探亲,便安住在梨香院。
不多时,一中年妇人移步进来,此人正是薛家当家主母,薛宝钗的母亲。
宝钗瞧见来人,放下手中女红,起身浅浅笑道:“妈,你不是去姨妈那儿了,这会子怎么回来了。”
自打住进了荣国公府,自家妈与姨妈两姊妹每日相谈叙旧,好不热闹。
薛姨妈瞧着自家乖女,温声笑道:“你姨妈有些乏了,不好打扰,所以我先回来了,倒是乖囡你,怎么不去与姊妹们玩,这会子做这些做甚。”
宝钗闻言清声回道:“刚与宝兄弟他们坐了一会,现在也是无事,索性做些女工。”
薛姨妈听见宝玉的名头,心下微转,沉吟道:“乖囡,你上京待选的事情没个着落,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宝钗闻言轻叹一声,她进京待选连第一关都没过,此事已然没戏,倒也不用多言。
只是听着薛姨妈问她往后的打算,这就让宝钗回过味了,怕是自家妈心里有了主意了。
念及此处,宝钗垂眸问道:“妈是怎么想的?”
薛姨妈闻言轻轻颌首,自家这个女儿乖巧听话,比另一個不省心的玩意不知强多少倍。
沉吟一声,薛姨妈开口道:“乖囡,先前与你姨妈玩笑,夸你平和体贴,为人周到,日后嫁了人,定是家中的贤内助,说把你许给宝玉就好。”
宝钗闻言垂眸不语,若真是玩笑话,自家妈怎会告知于她,怕是两人皆然有意,想着亲上加亲,一拍即合。
虽说宝钗进入贾府的时间不长,但是她与府中的姊妹相处的融洽,对其秉性大致有了解,对于宝兄弟,宝钗心中并不厌烦,甚至于觉着他的性子爽直,殊为不错。
不仅如此,宝兄弟出身荣国公府,虽是二房,但其身份地位亦是常人所难及,唯一不足之处是宝兄弟醉心于胭脂堆,厌弃经济仕途,颇有些没担当。
而且这位宝兄弟貌似有“疯症”,偶尔犯病。
对于宝钗而言,女子本弱,理应依附,理智的分析,宝兄弟虽有身份地位,但是与自己所想良婿,差了那么一些。
只是“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宝钗素来谨守本份,也不好驳了去,于是只能垂眸不语。
薛姨妈见状心下也是了然,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乖囡,咱们薛家什么情况你也晓得,自打你父亲去了,家中的生意是一年不如一年,旁人也瞧着咱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个个心里都藏着奸,原本指着你哥哥大了些懂事,能撑起这个家,可你哥哥什么德行,你也知道,再这般下去,薛家都要没落了。
此番你进宫待选,若是有运道,被贵人看重,往后也能扶持一二,保住薛家的体面,只是到底落了选,现在你姨妈有意,这是好事,宝玉是个聪明俊秀的孩子,又出身名门望族,若是你嫁了他,薛家也能依仗贾家,不至于没个体面。”
宝钗闻言沉默不语,她自小随着薛姨妈处理薛家的生意,对于薛家的情况自然是一清二楚,薛家没个顶梁柱,不知被多少人小觑,旁的不说,就说薛家生意遍布,其下店铺不知凡几,当初父亲在时,时常查账,故而店铺的的掌柜都不敢动心思。
只是自打父亲去了,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好走动,那些个妖魔鬼怪就现行了,现今薛家的生意,利银是一年比一年少。
眼下薛家的情况愈发不好,几近衰败,她心中也是急的很。
轻叹一声,宝钗应声道:“妈和姨妈觉着好就成。”
形势如此,由不得人,宝兄弟虽然没个志向,但是其家世优渥,且又聪明灵秀,此时年纪尚小,心性未开,等大了些许就好了。
薛姨妈闻言嘴角含笑,她知道自家女儿断不会驳了去,于是开口道:“你们现在还小,不急于一时,往后你与宝玉亲近一些,日后也好相处。”
现在只是有意向,宝玉年纪尚小,不急于一时,而且以老太太对于宝玉的宠溺,定然是要得到她的许可,如今看来,不光是宝钗要主动些,便是她也要时常去老太太那儿坐坐,露露脸面才是。
宝钗抬眸瞧了眼薛姨妈,沉默不语,怎么说呢,让一个女儿家的主动去接近,有些...恬不知耻。
只是她也明白,薛家现在只好仰仗贾家。
正此时,一丫头疾步跑了进来,面上带着焦急之色,顾不得喘气,忙禀道:“太太、小姐,不好了,大爷出事了。”
薛姨妈本来见丫鬟没个规矩,愈要训斥一番,陡然听见自家儿子出事了,当即面色一变,猛地站起身子,质问道:“你大爷好好的,能出什么事,胡言乱语的,仔细揭了你的皮。”
宝钗神色担忧,但她是理智的人,倒没乱了方寸,她知晓自家哥哥的浑样,闹出事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于是询问道:“同喜,哥哥出了什么事情,你仔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