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一声声急/促而无情,把白青也的耳朵重重刺痛。
她那一小方碧空,真的要坍塌了吗?
白青也动作比思维快。
非常迅速地,第一个爬上抢救床,跪在商仲安身边,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如胶似漆的这么多年过去。
哪怕隔着衣衫,白青也按一下就能感知,商仲安瘦了好多。
“商仲安,你不要睡觉。”
白青也手掌重叠,用掌根跟着抢救频率,一刻也不敢停,一下一下,沉重有力地按压。
“商商啊,不许睡!”
“你答应过我,结了婚也要好好生活。”
“我也答应了你,没有你也会好好的。”
“商仲安,你要食言,我也食言!”
“商商……”
……
白青也停不下地给商仲安做心肺复苏,一边做,一边喊他名字。
明明他身体回温了的,她不信什么狗屁回光返照!
“白医生,”身后其他医生叫白青也,“你先歇一下,换我来,除颤仪马上就来。”
心肺复苏是件很耗体力的抢救方式。
白青也却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已经感受不到小臂发麻,“不,我可以。”
无论白青也如何拼命,商仲安就那么在她手下颠动。
任由命运的浮萍一般,释然所有,没有一丝反应。
这时,主任双手举着除颤仪走过来,“白医生,下来,上除颤仪。”
白青也做了最后一次按压,也最后叫一次商仲安:
“商仲安,你和你儿子都不要我!你连活着都做不到吗?”
除了白青也,没有人知道,她怀过商仲安的孩子。
她经期一向不准,好久不来,又突然来。
商仲安大婚的前一天,白青也才查出自己怀孕,又让同校毕业的校友看了男女。
是个男婴,马上就要四个月。
然而,白青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商仲安,等待她的,是他的大婚之喜。
是商母亲自给她打的电话。
恰好截断了她给商仲安拨的那通。
商仲安大婚,白青也被商母关了一天一夜。
当房门想起被解锁的“咔嚓”声时,一涓冷凉的鲜血湿了白青也的底裤。
宿命一样,那天,她和商仲安的儿子没了,无力回天。
白青也从不敢回想,如何一个人熬过那些不见天日的昼夜。
抢救室里,主任双手握着除颤仪靠近商仲安时,白青也仰头看了眼刺目的白灯。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都想不通。
也许世间好多事就没有为什么。
比如:她因为身材清瘦,女性特征却发育得分外显眼,忽然就遭了欺凌,一连几年。
比如:她和商仲安明明那么小心翼翼,却怀了孩子。
比如:商仲安那么好,却英年早逝。
也比如:白青也永远逃不过命运,她所有的希望都会被碾碎。
白青也在口罩下,弯唇笑了笑,那就白灯作天日,她最后望日,望一眼这残破人间。
“主任,有反应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生命监护仪上,那条拉直的白线忽然有了小小波纹。
慢慢,小小波纹变成催人泪目的峰谷。
再到心跳稳定,一声声刺人耳膜的“滴滴滴”也随之解除。
所有人都大大松一口气。
这时,抢救室里“扑通”一声!
医护们赶忙转身,循声找去,是白青也跌坐到了地上。
清清瘦瘦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栗。
眼泪簌簌从眼眶涌出,在蓝色口罩下流出来,匆匆赶往脖颈……
“白医生。”一个男医生走过去问白青也,“你怎么样?”
白青也的眼泪简直如涓涓清泉,止不住地往外涌。
人垮坐在地上不停看监护仪上的峰谷,用浓浓鼻音说:“真好,没事,我没事。”
“我扶你起来。”
男医生试了下,根本没法扶,白青也双腿全是瘫软的。
吃不了一点力。
仿佛身体在持续的高度紧张中,终于可喘一口气时,却轰然崩断。
……
抢救室外,长廊里安静。
温沁祎的手被周廷衍握得生疼,越来越疼。
“周周,好疼。”温沁祎去握他手臂,“你疼死我了。”
周廷衍猛然松开,拉起温沁祎的手放到唇边来回地吹,“抱歉,桃。”
他太紧张,太焦灼。
当下,“哒哒哒”一阵高跟鞋声音由远及近。
温沁祎抬头看去。
是舒芸来了,她挽着一个端庄却有些盛气凌人的中年女人。
女人脊背崩得挺直,走路昂首挺胸,估计是商院长的妈妈。
她们身后还跟了一个中年男人。
肉眼可见的高官气质,中山夹克,稳重从容却又不怒自威。
应该是商院长的爸爸。
温沁祎看了看周廷衍。
他正在慢条斯理地抬臂看腕表,好像对来人根本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