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里,商仲安穿一身近乎于黑的深蓝色家居服。
短袖长裤,人一动作,布料泛出暗暗的方形格子。
商仲安脸上并无悦色,无形中好像把他分割成碎裂的一方一块。
“谢谢妈。”商仲安垂眸端起茶,长指捻在白底青花的瓷杯上。
他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无名指戴一枚白金内嵌钻石婚戒,此刻被顶灯晃得钻光熠熠。
也不知道商仲安视线是落在茶汤,还是衣袖泛起的方格上。
总之聚焦晃散。
“茶不错,我就不尝了,今日咖啡喝得多,不宜再碰茶。”
商仲安放下茶杯,他惯常站有站姿,坐有坐相,此刻却往沙发里一靠,无比松散。
谁能知道他是彻底地失望。
母亲把茶端过来时,商仲安怎么没看见舒芸脸上一瞬的紧绷。
当时,她还亲昵地挽着商母,五指也是不由一紧。
商仲安再次想起第一次带白青也见父母的遭遇,一碗粥都能给她掺进避孕药。
不敢想,眼前清亮的茶汤里有什么。
男人的加油站?男人的送子汤?
商仲安失望透了。
他这一具肉身,到底还有多少价值能被榨取?
商仲安甚至开始厌恶自己。
商母面不改色,依旧那么端庄微笑。
“仲安,你好歹尝一下,你父亲惦记你和芸芸,特意给你们小两口带回来的。”
“嗯,”商仲安面色看起来温和,“我稍后亲自打电话给父亲道谢。”
他并没有喝茶,对面,舒芸眼里的星闪暗了些。
这时,“噼里啪啦”一阵,应该是什么掉地的乱响声传来。
顺着未关的茶室木门看出去,洗衣房里,阿姨手里抱着商仲安的大衣,地上落了块块糖果,她正慌乱地收拾。
商母收回视线,先看了看舒芸,又移向儿子。
“仲安,糖是给芸芸带的吧?”商母看向洗衣房,“阿姨,把糖拿过来就好。”
“好的,夫人。”
阿姨窘得脸色发红,她只是想给先生干洗一下大衣,结果洒出一地糖果。
舒芸不知道,商母还能不知道?
商仲安大婚之前,每次出门回来,口袋里都会有糖。
给谁吃的,显而易见。
商母内心压着翻涌,商仲安到底带谁去出的差?
前前后后足有四五天。
她看向儿子仅仅露出的脖颈,温润光滑,看不出什么端倪。
阿姨把糖果装进精美的果盘端上来。
舒芸看了一眼,松开商母的手臂,“妈,我去下卫生间。”
她最讨厌凤梨,凤梨味的糖,呵。
舒芸一走,商母脸色立即沉下来。“仲安,你到底跟哪个女人出的差?你到底想做什么?”
商仲安从沙发里直身,面色沉静而无生机。
“妈,我想做的,您不让我做,还反过来问我到底想做什么?”
一句温温淡淡的嘲讽。
商母目光不经意间流过紧闭的卫生间,她压声问商仲安:
“你和白青也这辈子都断不了了,是么?你这是害她!”
商仲安脸色明显有急,“关人家什么事?我连吃点糖的权利都没有么?”
舒芸很快就回来。
商仲安的话没停,看着商母说:“别疑神疑鬼,和我一起出差的是周廷衍女朋友,人家都是清清白白,本本分分。”
舒芸听这话,松了一口气。
商母却无端笑了下。
“周家的长子?听说前些天为一个女人,闹了好大阵仗,把他父亲气得不行,结果,转眼就分了手。”
“你们趁着年轻气盛在外面乱找,光知道看姿色,能找到什么上档次的?”
商仲安倾身去拿糖果,那杯茶恰好被他有意碰倒。
茶水洒了一桌面,清汪汪一滩。
商仲安先把糖果放进嘴里,又抽了几张纸巾,覆到茶水上。
“妈,哪怕他们分了手,我也劝您别出去乱说,这话传到周廷衍耳朵里,必然不好。”
商母微微笑着,目光却不善。
“都不是省心的,周家长子高考后,一个人自作主张就去了美国读大学,一走好几年。
现在人一回来,狂傲得,外人不知道的,以为周廷衍是老子,他父亲周近戎是儿子。”
商母轻啜一口茶。
“还有,你们总一起的,沈家那个,在高中除了打架就是早恋,三天两头请家长。
现在事业是不错,感情呢?还不是一塌糊涂。”
商仲安事业之外,最亲最近的朋友,就这几个,却被商母数落个遍。
“妈,够了!”商仲安加重嗓音,出口又停,点到为止。
商母也反应过来,是自己言语过激,有失身份。
毕竟儿媳还在身边。
商母转身去握了舒芸的手过来,“芸芸,仲安的茶洒了,你再给添上一杯?”
舒芸垂眸看着紫砂壶。
仿佛又陷入一种艰涩而漫长的干痛。
在商仲安之前,她从未经历过那样漫漫无尽头的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