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当朝太后的父亲,陈异虞第一反应就是,有人针对他设了这个局。
可哪怕这是个局,他也不想离开。
三年前的宫变,他不止死了儿子儿媳和孙儿孙女们,他和妻子的院子,以及他的书房也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妻子生活过的痕迹,以及他给妻子画的画像,全部被付之一炬。
即使他能重新画出妻子的脸,可再也没有当初作画时的那种愉悦心情,画出来的妻子无一不是面容悲苦的。
因为他记忆最深的,就是妻子难产后挣扎求生,那张痛苦的脸。
难得能看到一个神似妻子少年时的女子,他想多看几眼。
因此他只是坐在少女的面前,安静地看着她抚琴。
云里第一遍弹奏的时候很是磕磕绊绊,第二遍弹奏的时候,已经有了些熟练,第三遍弹奏的时候,就带入了自己独有的风格,弹得既轻快又洒脱。
她这才满意地停住了手,看着对面的陈异虞笑道,“陈大人觉得,我弹奏得可有陈夫人的半分神韵?”
“你就是肯匀我蛋糕的那第三位买家。”
陈异虞笃定地说道。
云里轻笑了一声便解开了脸上的面纱,并不回他的话,却是好奇地问道,“我和陈夫人,是不是只有眼睛很像?”
陈异虞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才点头确认道,“确实,只有眼睛像。”
“陈大人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我是谁。您对京城其他世家的事情一点也不关注吗?”
云里一边聊着,一边将琴放到了一边,再将一边的茶具拿了过来,专注地开始泡茶。
“我应该知道你是谁吗?”
陈异虞看着对面少女身上的穿戴,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来了京中的传闻,“你是沈家刚回来的那个女儿?”
云里点了点头,突然问道:“陈大人不好奇为什么我和你夫人长得这么像,而你的女儿,却和徐夫人长得那么像吗?”
陈异虞有些疑惑,“你想说什么?”
云里笑着给陈异虞倒了一杯茶,“我幼年时被人和沈清珠调换了身份,直到最近才回到了沈家。有意思的是,三年前宫里曾派人追杀过我。陈大人觉得,三年前宫里会有谁和我有仇呢?我母亲被教养得为了个假货,恨不得杀死我这个和她长相八成相似的亲女儿。
陈大人,您是个聪明人,想必是能查清楚这中间的蹊跷的。若宫里的那位也是个假货,那您的妻子儿子孙子的接连逝世,又真的是巧合吗?”
说完这话,云里起身便要走。
“慢着。”
陈异虞双眼通红,转过头死死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区区几句话就想离间我和太后娘娘的父女之情?未免也太小瞧了我去!”
云里叹了口气,就知道他会不信。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妻子生女儿难产去世,儿子也为了救女儿被杀,连带着儿子一脉死了个干干净净,再加上他和太后四十多年的父女之情。
现在来告诉他,是他们夫妻被人算计了,不止替人养了个假女儿,妻子儿子也全被害死,唯一的女儿还被养成了个废物,谁肯相信?
只是他惨,她就不惨吗?
若不是他们俩对别人没有防备,也不会中了这么简单的计。若是徐曼秀生长在陈家,就不会被养成这种脑残。
更甚至三年前他儿子一脉死绝,他肯认真查的话,至少也能发现一点疑点。
她可没兴趣来给这个老冤种做什么心理开导大师。
于是陈异虞就亲眼看见面前的少女前一刻还对他笑意吟吟,下一秒就面若冰霜。
“你信不信又与我何干?左右死的不是我妻子,更不是我儿子。”
云里说完便要离开,陈异虞连忙拦住了她。
可没等陈异虞再说什么,自己就被一股大力给推开了。
只见一个少年冲了进来,挡在了少女的面前,紧跟在少年身后冲进来的则是两位随从,“老爷,我们没有拦得住柳公子。”
两位随从请罪道。
陈异虞挥了挥手,示意随从出去并关上门,他则是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示意对面的少年少女也坐下,“说话只说半句,可不是待客之道。”
柳俊明回头看了一眼云里,小声问道,“你是来见他的?现在要不要走?”
云里却是觉得陈异虞有些奇怪。
刚刚还那么激动,怎么一会的功夫他就变了?
想不通那就直接问嘛。于是云里开口问道,“你刚刚不是还很怀疑,为什么现在却好像很信我?”
陈异虞眼睛看向了柳俊明,“这小子眼珠子都粘在了你身上。他不是个蠢的,能让他倾心以对的你,自然也有过人之处。”
云里有些恍然。
柳俊明原来还是个行走的活招牌呢。
只是这陈异虞果然是有他的惯用思维,他认同一个人,就会认同那个人交好的人,怪不得那么轻易就被人给算计了。
对自己的发妻汪宛盈情深意切,因此对汪宛盈的好友王苑也毫不设防,结果付出了子嗣被灭的代价。
“说不定是他眼睛不好,没看穿我的本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