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不见停,云攸借来一把油纸伞,杨延霖背着孙植,三人冒着大雨出了宫。
夏日的雨,裹挟着滚烫的热气。
街道上的行人本也不多,这时更是空荡荡的冷清。
杨静慈和马夫在宫外等了许久,马车上备好了姜汤、吃食和干净的衣裳。
杨延霖与云攸的衣裳皆是湿漉漉的,使劲便能拧出雨水。
孙植全身上下却没有一点淋湿的地方。杨延霖在宫里时,已经为他清理了伤口,喂了汤药,此时已沉沉睡去。
杨静慈从软凳下的木箱里翻出两件长袍,递给杨延霖:“幸亏我带了两件,你经常捡一些奄奄一息的人回家,所以我习惯了多备一件。有我这般聪明伶俐的妹妹,是不是觉得特别幸福。”
杨延霖伸出被雨水泡得发白的手,正要抚摸杨静慈的头,衣袖上的水滴下来时,他的手瞬间挪开,只在妹妹的鼻梁上轻轻一刮,温柔笑道:“我肯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哥哥。”
软凳上
马车四面皆是用丝绸装裹,窗牖被一帘淡紫色的绉纱遮挡,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车厢不大,装四个人实在有点儿勉强,况且其中一人还必须得躺着。
于是杨延霖拿了干净的衣裳,便要起身出去更换。
车厢外风雨大作,杨静慈担心哥哥出去受了凉,紧紧拽住他的衣襟,神情肃然:“哥哥,这里没有外人,就在里面换吧!”
话音刚落,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云攸身上。
云攸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刚送到嘴边,又识趣地放下。
这两人是在下逐客令啊!
云攸弓着身子站起来,却被两人一左一右拽坐下去。
杨延霖的手触摸到云攸冰冷的手腕,不禁颤抖了一下,他神色肃然的脸庞上,因为忧虑和寒冷,泛出一抹掩饰不住的青灰之色。
“静静听话,云姑娘再不更衣,会染上风寒的。”杨延霖说完,不顾杨静慈的阻拦,径直下了车厢并很快关好车门。
保险起见,杨静慈将一块深红色手帕覆在孙植的脸上,以防他醒来窥见云攸换衣。
云攸方才换罢衣裳,杨静慈便迫不及待打开车门,一阵冷风鱼贯而入。
杨延霖侧身堵住了风口,待云攸披上了貂毛大氅,全身裹得像个白色毛球,这才钻进车厢,坐在杨静慈身边。
没想到杨延霖已经换好了衣裳,杨静慈撇着嘴心疼地埋怨开了:“哥哥为何如此不顾惜自己,外面那么冷……”
说着说着,杨静慈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杨延霖一指弹在她白洁的脑门上,宠溺地笑:“我是在周卿颜周大人的马车上换的衣裳,不信你去问问。”
杨静慈拉开身侧窗户上的遮帘,打量着对面一辆陈旧的马车,车辙旁肃然立着一位白衣公子,身影在雪白的油纸伞下,越发清冷萧索。
云攸转头看向窗外,眼睛落在周卿颜身后的海棠树上,海棠枝头每一次因风雨袭掠而花枝摇曳,都令她莫名心酸。
或许,那是风雨开的一场又一场玩笑。
“周公子,不如上来喝些姜汤,暖暖身子。”杨静慈爽朗唤道。
当然,她只是客气客气,马车上再容不下其他人。
“好啊,那就多谢杨姑娘啦!”阿木站在周卿颜身后撑着伞,他的语气热情而又狡黠,让人难以琢磨。
阿木为周卿颜感到不平:公子身为云姐姐的夫君,想带夫人回家为何如此艰难?
还有没有天理!
阿木尚在愤慨,周卿颜已大步迈入雨中,向杨延霖的马车走去。
一朵朵水花高高溅起,在周卿颜的衣摆下绽放出朵朵“花瓣”,随即又迅速落回地面,犹如昙花般转瞬即逝。
“公子……”两声怜惜而掺杂哭腔的声音越来越近。
灵芝撑着伞追上周卿颜,将伞挡在他头顶。
伞压得很低,周卿颜被迫垂着头,整个人被笼在伞下,空间狭小逼仄,他被强行压着头弯了背,看上去狼狈好笑。
云攸望着窗外弓腰屈膝的周卿颜,顺着发髻垂下的雨珠,接二连三坠在他高高的鼻梁上。
他微微抬起头,望着云攸的眼眸,尽是迷离和伤感。眸光掠过云攸绰约的身影时,心里填满复杂纠结的情绪。
落寞、自卑、不甘……这些从不曾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情绪,如今犹如蛛网缠绕着他,束缚着他,钻心的痛苦,渐渐渗入骨髓。
有一句话在他心里说了千百遍:“云儿,随我回家吧!”
他却只是蠕动着嘴唇,迟迟说不出话来。
此时,阿木摩挲着背上的九箭连弩,憋着一口闷气,恨不得将云攸抢回将军府。
“周公子,这是王爷命奴婢送来的姜汤,说是给公子和云姑娘祛祛寒。”灵芝将食盒递到周卿颜面前,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杨静慈阴阳怪气说道:“既然周公子有王府的姜汤喝,哪瞧得上我的姜汤,走吧。”
车夫顿时挥动鞭子,策马扬长而去。
阿木扔下手中油纸伞,正要追上去,却被周卿颜叫住。
“由她去吧!”周卿颜失了魂似的,望着前